田婉头也没抬，手指飞快地拨弄着算珠，嘴上毫不客气地回怼：“陛下，人老了招儿女嫌弃这不是很正常嘛。要臣妾说，您就别硬撑着了，还是听臣妾一句劝，趁早把位置让给太子。您也学学民间富家翁，含饴弄孙，享享清福，何必非得在龙椅上受累不讨好呢？”

崔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朕看不是朕想享清福，是你自己想躲清闲吧？成日里就劝朕让位，你怎么就不多上上心，把后宫好好打理打理？”

田婉终于从账册里抬起头，直接送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指着堆得像小山似的账册抱怨道：“陛下还好意思说，臣妾倒是想清闲，您自己瞧瞧，一年前后宫就五个妃嫔，开销清楚，人情简单，臣妾管起来游刃有余。现在可倒好！选秀后林林总总塞进来三四十人，天天光是这些人的吃喝拉撒、月例份例、胭脂水粉、头疼脑热……哪一样不得臣妾操心算计？臣妾现在忙得脚不沾地，有皮没毛，累得要命。还是太子好，早早承诺以后就只有阿映一人，啧啧，想想那日子就清静舒服！”

“什么？”崔煜猛地从榻上弹起来，声音都劈了叉，“他什么时候说的这混账话？这等大事朕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田婉又悄悄翻了个白眼：“谁让臣妾有个不成器的弟弟，恰好就在太子跟前当差，还算得几分脸面。这消息嘛，自然比陛下稍稍精通那么一点点。”

“反了！反了！”崔煜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太子乃一国储君，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人？不行，朕得立刻去找他问问清楚！”说着就要往外冲。

田婉看着他暴走的背影，小声地嘟囔道：“哼，您倒是有一堆妃嫔，但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只有两个儿子……”

崔煜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却尖得很，皇后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这简直是往他心窝子上插刀子。

他回头狠狠瞪了皇后一眼，却愣是没找到词反驳，最后只能气鼓鼓地一甩袖子，摔门而出！

田婉看着他气愤离去的背影，优哉悠哉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高声朝着门外喊道：“陛下，内务府记档，您还有十个新进的美人儿连牌子都还没翻过呢，记得雨露均沾啊！”

快步走到殿外的崔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力不从心的腰子，感觉那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第128章 送嫁

两岁光阴如白驹过隙。

两年间，江彦和落君霓夫妇使出了浑身解数，将女儿藏得严严实实。

太子“立太子妃”的豪言壮语也被江家动用各方关系，死死摁在了幽州地界，未曾有一字流入京城。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朝臣们渐渐发现，始终未选妃的太子殿下对幽州及其方圆百里的事务出异乎寻常的上心。

无论是民生政务，还是偶尔的小股匪患动荡，太子都事必躬亲，批复迅捷，处置果决。

更让人侧目的是，他还动不动就亲自往幽州跑，美其名曰“巡查边防”、“体察北地民情”，那勤快劲让幽州周边州县官员们都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就被太子抓个正着。

与此同时，皇帝也隔三差五地以各种名目给护国将军赏赐。

起初还是兵器马匹，后来渐渐变成了各色珍玩珠宝、绫罗绸缎，数量之多简直引人侧目。

异常的赏赐很快就引起了御史台的警惕，甚至有人悄悄上书，言辞恳切又隐晦地提醒：“陛下，臣子之妻，不可欺也。”

意思就是你老赏赐臣子这些女人东西是想干啥？

愣是把崔煜气得摔碎了好几套心爱的茶具。

最后还是皇后“体贴”地接过了赏赐臣子家眷的差事。

从此，但凡有什么时新的衣料、精巧的首饰、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田婉都借着奖励功勋重臣家眷的名义，光明正大地一车车送往幽州。

落君霓和江乐央的衣饰用度，甚至比宫中妃嫔还要精致华丽。

直到有心思缜密的官员，锲而不舍地深挖“江夫人盛宠不衰”的原因，才骇然发现了惊天秘密。

太子殿下在幽州最常做的事，竟是陪着江家养女逛集市、策马游猎、夏日泛舟。

听传闻，二人郎才女貌，形影不离，其亲密程度，绝非寻常关系！

霎时间，江乐央“准太子妃”的身份在京城再也藏不住了。

消息灵通的世家大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子殿下魂牵梦萦的竟是江家女！

待到江乐央年满十八岁，皇帝的赐婚圣旨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护国将军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护国将军江彦之女江氏乐央，恪娴内则，柔嘉秉性，毓质名门，祥钟世德，特立为太子妃。尔其祗勤夙夜，衍庆家邦。钦此。”

旨意一出，满朝哗然。

谁也没想到，江家继一门两位皇后之后，还能再出一位太子妃，还只是个养女！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甚至有人卜卦算命，称江家女为天生凤命，无论亲生还是收养，都注定要母仪天下。

江彦和落君霓接到圣旨，心中百感交集。

他们精心栽培的嫩白菜，终究还是被皇家拱了。

抗旨是绝无可能的，夫妇二人只能含泪为女儿准备嫁妆。

江家几乎倾尽所有，再加上皇帝、皇后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赏赐，以及太子源源不断送来的添妆，最终嫁妆的规模堪称骇人听闻。

送嫁那日，红妆从幽州将军府门前一路蜿蜒，几乎看不到尽头。

精美的家具器皿、成套的头面首饰、数不清的绫罗绸缎、珍贵的古籍字画、甚至还有田庄铺面……琳琅满目，熠熠生辉，真正是“十里红妆”，极尽奢华。

江彦一身戎装，亲自率兵护送，这位在沙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看着凤冠霞帔的女儿，眼眶数次泛红。

落君霓更是哭成了泪人，紧紧握着女儿的手，一遍遍叮嘱着，依依不舍。

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从幽州出发，一路旌旗招展，鼓乐喧天，沿途百姓纷纷围观，无不咂舌于这前所未有的送嫁排场。

第129章 大婚

太子大婚之日，整个京城的主街道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