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阿映。我不要你因身份而退缩,也不要你因流言蜚语而疑虑。我只要你一句话,你的心,可还如当初?”

远处隐约传来江皓气急败坏的叫喊和田品言的劝解声,但在这一方被荷花包围的小天地里,那些嘈杂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田品言赶忙拉住江皓:“江公子息怒,殿下只是与江小姐说几句话......”

“说话需要划到那么远吗?需要搂搂抱抱吗?”江皓气得脸色发青,“我告诉你,要是我妹妹少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田品言苦着脸,心里暗叹:主子啊主子,您谈情说爱,为什么倒霉的是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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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莲间诉真情

小舟在莲叶间轻轻打着旋,水声潺潺,仿佛在为两人的对话打着节拍。

崔君尧的目光深远,似是要将她带回那些尘封的岁月里。

“还记得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初见那日,你才八岁,小小一个人坐在喜床上,因为担心父亲被你抢走,我还故意与你斗嘴。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初识你名,会久居我心。”

江乐央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抵着微凉的船板。

“初入崇贤堂,你因害怕一直拽着我的袖子,我们从未央宫一路走到学堂,没想到一走就是五年。”

记忆开始鲜活起来,尽管当时崔君尧同样年幼,却会在严厉的太子太傅面前为她挡下所有的苛责,还会偷偷替她完成课业,然后板着脸说“下不为例”。

“十岁那年夏天,御膳房做的冰碗,你贪凉多吃了一盏,夜里就发起低热。”他继续说着,眸中满是温柔,“我瞒着所有人,偷偷翻出东宫,提着宫灯去未央宫看你。你就靠在床边朝着我笑,那时我就在想,怎么会有人笑起来那么好看,眼睛亮得像偷藏了星星。”

他的叙述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敲在江乐央的心坎上。

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珍藏的琐碎时光,原来他都记得,甚至比她记得更清晰。

“在乐成宫,你替我喝了毒茶……”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令人显而易见的心疼,“我不停地帮你催吐,看着你难受,我恨不能以身代之。”

崔君尧伸出手,轻轻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将她的手掌包裹在掌心。

“阿映,你懂我的过去,我懂你的情绪。我们无需伪装,不必隐藏,因为知道彼此可以完全接纳自己。人生能有多少个六年?我们这样的人,一步踏错,一朝离散,或许就是……永不相见。”他凝视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就如这池深水。

江乐央抬眼望他,眼底的水汽再也蓄不住,凝聚成珠,摇摇欲坠。

泪光刺痛了崔君尧,却又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崔君尧手臂猛地收紧,以一种近乎霸道的姿态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

他的下颌轻抵着她的发顶,呼吸间都是她熟悉的清冽气息,话语却说得又轻又慢,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了她的心上。

“我曾无数次问上苍,为何要将我带到人世间,又为何两次夺走我的至亲,让我尝尽冷暖。或许……上苍终究是对我心软了一次,才将你送到我身边。阿映,我站在人群还时常觉得孤独,只有在你身边时,心是温热的。”

“我能想到最幸福的事,无关江山权柄,只是年轻时我们倾心相爱,年老时我们携手相守。”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如梦似幻,“春日暖阳下,我们一起看柳绿花红,百花齐放;夏日暮时,我们乘舟采莲,就如现在这般,只有你我,和满池荷香;待到秋日,我们就去京郊,看枫叶染红层林;冬日雪夜,我们围炉夜话,你为我研墨,我为你画眉……”

他所描绘的图景太过美好,太过真切,仿佛触手可及。

江乐央望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那里有她泛红的眼眶,更有他毫不掩饰的期盼。

她闭上眼,泪水悄然滑落。

这世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这世间,也没有人比我更懂你。

崔君尧一直在诱敌深入,终于看准了时机,打算一举击破。

“我让你等等我,如今时机也已经成熟,你愿意......”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江皓的喊声:“爹,他们的船已经飘到荷花池正中央,眼看就要钻到最密的荷叶丛里了!”

紧接着,江彦的吼声震耳欲聋,惊起一片飞鸟:“奶奶个腿的,敢在将军府偷我家水灵灵的小白菜,是当我江彦提不动刀了嘛?小子,小心老子把你剥皮抽骨做荷花肥!”

江乐央心中一惊,下意识猛地伸手一推......

还做着抱得佳人归美梦的崔君尧突然被大力一推,直直向后,猝不及防地栽进了池水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夏日的池水还算温热,但太子的心,拔凉拔凉的。

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江家人是专门掐着点儿来坏好事的吗?

江乐央心虚地看向池水中脸色黑如锅底的崔君尧,小声道:“我爹虽然不能剥皮抽骨,但少不了给你脸子看,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你……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说完,她扭过头,抓起船桨,心虚地朝着她爹的方向划去,果断无视了身后那道几乎要在她背上烧出两个洞的视线。

好悬,好悬……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被他蛊惑了去!

为了防止亲爹失控,还是暂且让崔君尧在水里冷静冷静吧。

江彦离老远就看到宝贝女儿独自乘船归来,立刻扯着嗓门问:“乖女儿,怎么就你自己?那个臭小子呢?”

江乐央扬起一个无比乖巧无辜的笑容,眨了眨眼:“爹,本来也就我自己呀,方才只是赏景累了,在船上小憩了片刻。宴席开了吗?女儿肚子都饿扁了,咱们吃饭去吧!”

江彦狐疑地看了看她身后,随后不情不愿地说:“……好吧,算那小子溜得快。走,吃饭去!你记着,以后再遇到这种脸皮厚如城墙、惯会花言巧语的歹人,你就高喊救命,爹一定第一时间冲过来,打的他满地找牙。”

江乐央不好意思地抠了抠手指,小声嘟囔:“爹,真要有歹人,不用您出手,女儿我自个儿就能把他打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江彦闻言,立刻吹胡子瞪眼,痛心疾首:“合着你刚才就是故意让人‘打劫’的呗?真是女大不中留,气死老子了!”

江家一行人吵吵嚷嚷,咋咋呼呼地乘船离开,荷花池终于重归宁静。

良久之后,田品言才鬼鬼祟祟地撑着一叶小扁舟返回池中央,看着浮在池中央的主子,努力憋笑说:“属下……属下真的已经尽力周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