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彦几乎要冷笑出声。
瘟神都已驾到,他顾虑再多又有何用?
只得憋着满心不快,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上前斟茶倒水。
落君霓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走神的儿子,示意他盯紧太子,万万不能让他有机会接近女儿。
随后的宴席,江家三口便如临大敌,目光总若有似无地盯着崔君尧,戒备与不友善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方敬尧暗叹口气,果然背后有依仗的人说话底气就是足,连当朝太子都敢明目张胆地给脸色看。
不过太子此次突然驾临,他也确实摸不清深浅,只能小心伺候着。
所幸这位太子爷表面看来还算随和,只要奉上奇珍异宝、珍馐美馔,大体上还是好说话的。
宴席上,崔君尧目光巡弋一圈,始终未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便从容起身,借口道:“我出去净手,失陪片刻。”
江皓马上脱口而出:“正巧我也要去,我来为兄台引路。”
方海枫岂肯放过这亲近太子的良机,也跟着站起来:“我也恰有此意,不妨一起?”
江皓心头一紧,盯一个太子已经够他头疼,再加个凑热闹的方海枫还了得?
他连忙拒绝:“我家茅厕就两个坑,你来了也没地儿蹲,还是算了吧。”
方敬尧惊得张大了嘴,这等粗鄙之言也能出现在宴席之上?实在有失体统!
江彦却面不改色,声如洪钟地帮腔:“又不是大姑娘,上个茅厕还非得人陪?那味儿是好闻还是怎么着?”
此言一出,满桌人顿时食欲大减。
方家几人面色尴尬,心下暗忖:江家真是……太会恶心人了!
方海枫自讨没趣,只得讪讪地摸了下鼻子坐下,他还是头一回在宴席上听到如此不风雅的话,一时半刻竟有些回不过神。
崔君尧信步朝外走去,江皓立刻紧随其后。
一到无人回廊,江皓便按捺不住,急切地问道:“太子殿下,您就这样私自出宫,陛下若知晓可如何是好。”
崔君尧侧头,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笑意,眼底却没有多少温度:“兄长多虑了,孤此次离京,也有正经差事在身。况且父皇若是不高兴,大可以专心栽培四弟,无需与孤计较。”
父皇一声不响就将江家远调幽州,只要见了他就目光闪烁,除了朝会,二人已许久未曾私下召见了。
估计此刻,父皇应该才收到他离京的消息吧。
江皓一时语塞,竟莫名地有些同情起皇帝。
谁家太子能做到这般硬气,连自家老子都不畏惧?
果然还是孩子生少了。
不过……谁是你兄长!
交谈间,崔君尧脚下步伐未停,竟熟门熟路地拐向了府邸深处的莲花塘方向。
江皓猛然大惊,急忙阻拦:“太……尧兄,茅房不在这边,你走错了!”
崔君尧倏地停步转身,目光如炬,直直看向江皓,唇边笑意加深,“兄长,”他语调缓慢,一字一句清晰地发问:“我要做什么,难道你真不知情?”
江皓咬了咬牙,迎上他的视线,忍不住反驳:“你心知肚明,陛下属意为你择一位贤良淑德的世家女为太子妃,父亲母亲也只盼着阿映能一生安稳顺遂。你若真为她好,就该放下,对彼此才是最好的。”
崔君尧定定地凝视他:“你们自认为的好,真的是阿映想要的吗?告诉我,来到幽州这些时日,她可曾真正开怀过?”
“那也总比在朝不保夕、步步惊心的深宫里强!”江皓语气激动起来,“至少在这里,她是安全的!”
“安全?”崔君尧嗤笑一声,“是鹰就该搏击长空,自在翱翔。若只因惧怕风险,便将她囚于方寸之地,美其名曰保护,实则与折翼囚禁有何不同?兄长,孤与父皇不同,”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掷地有声的承诺,“若得阿映,孤之后宫,绝不会有第二人!”
江皓心神剧震,明知世间男子承诺易许诺守难,却仍被对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撼动了心神。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一道黑影从假山后方一跃而出,精准无误地将江皓扑倒在地,死死压住。
田品言扯着嗓子大声邀功:“主子,得手了,江小姐就在前面荷花塘边,您快去!”
江皓被压得动弹不得,又惊又怒地瞪着田品言,这厮是什么时候来的?
田品言嘿嘿一笑,他不仅早早就来了,一路给主子留标记,让主子找到这里。
他心里默默的想,机智如我,主子定会好好嘉赏,没准还能给他放个一个月大假!
第113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
江乐央心慌意乱,一路小跑,直到荷花池畔才停下脚步。
眼前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可她心中却似揣了只受惊的兔子,跳得厉害。
细细算来,两人竟已有半年未见。
自逆王宫变后,她便被父亲带离皇宫,一直避居在江家京郊的庄园里。
宫变发生在大年初一,宫中未出元宵便颁下海捕文书,京城之中风声鹤唳,被牵扯进逆案的官员纷纷锒铛入狱。
惠妃负责主持太后与皇后丧仪,皇帝身为人子需守孝,不便过多露面,一应缉拿审讯之事便全落在了崔君尧肩上。
即便身处城外庄园,江乐央也时常听闻下人窃语,说太子殿下缉拿逆党毫不手软,连深山农户都不放过搜查,尤其……关注各府千金小姐。
一时间,太子沉溺女色、借机强抢民女的流言甚嚣尘上。
江家的庄园明面上归一位商人所有,官差来搜过两次,她都藏身暗道未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