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璃满怀内疚地打开饭盒,一一把食盘往牢房里递送,因着夏日天气潮热的原因,里面的食物还尚且温热着,她触碰食盘时能感觉到盘子外表的温度。

“六舅舅,你赶紧吃吧。”

懂事的外甥女齐采窈并未在一旁干站着,而是也体贴地给齐锦迁端来一碗冒尖的白白大米饭。

“六叔,这是汤菜,您吃的时候可别噎到了,我替您拿着。”小大人齐冕也贴心地蹲下身来,双手端着一碗散发着肉香与补药味道的羹汤。

两个小辈俱知齐锦迁平素很爱干净,这些菜肴搁置到地上,仿佛是在打发叫花子和喂狗,孩子们不忍自家亲人沦落至此。

纷纷替齐锦迁端在手上,苏清璃含笑夸奖两个孩子,“采窈和冕哥儿真是好孩子,锦迁,你看他们多心疼你。”

“六婶子不也跟我们一样心疼六舅舅吗?打六舅舅关到牢狱里来,六婶子就一天没睡过安稳觉。”

齐冕笑眯眯地与苏清璃好一顿的互夸。

齐锦迁初时还斯斯文文,多吃几口便狼吞虎咽起来,牢房里的饭菜怎及得上苏清璃的厨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傅雪臣早就想置他于死地

这几日他是度日如年,吃的食物犹如猪食,睡的牢狱里时有蚊虫叮咬他,狱卒对他爱答不理。

有家中人的关心,齐锦迁躁动的情绪得到安抚。

“六舅舅,外祖父正在替您想法子,四处奔走,您再坚持几日,大抵就能走出监狱了,我们相信您是无辜的,您断不可能包庇贺泽丰那种坏蛋。”

齐采窈一边宽慰齐锦迁,一边跟着苏清璃一道收拾碗筷,把吃光的盘子和碗全叠放进食盒子里。

“锦迁,我们一家人定会设法尽快救你出狱,你不会在监狱里受太久的苦。”

苏清璃握着齐锦迁的手,细致入微地用丝帕替他擦拭嘴角的油渍。

齐锦迁铁了心要把苏清璃留在身侧作伴,有苏清璃在手上,傅雪臣不敢轻举妄动,“阿璃,有父亲足矣,你留在齐府莫要胡乱走动,再者你一个家境败落的妇道人家要如何帮我打点?”

傅雪臣光芒太盛,已对皇帝构成威胁,他们齐家需要苏清璃这枚棋子。

至少他赌对了傅雪臣对苏清璃感情仍在,不然以他勾结朋党的确凿罪证,傅雪臣早置他于死地了,怎会留他命在?

“六舅舅请放心,我和冕弟会照顾好六舅母。”

齐采窈意味深长地嫣然一笑,她能感觉到齐锦迁是在紧张苏清璃,长得这幅花容月貌,出府自是易遭受到登徒子的垂涎。

有两个孩子时常缠着苏清璃,了解她的行踪,齐锦迁也算是打了针强心剂。

探监结束,苏清璃等人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出吏部。

这会儿,傅雪臣回到首辅府内。

千绝和石猛接到好几个朝臣送来的依附归顺礼物,“首辅大人,这些是朝中那些官员送过来的,您看是收着好呢,或是让属下二人将东西原封不动送还?”

跟在傅雪臣的身边时日渐长,千绝清楚傅雪臣为人处事,他不随随便便接受人的馈赠,接受了便意味着他要接纳此人。

朝中那些墙头草个个精如狐狸,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们家首辅大人还看不明白?

不就是看傅雪臣在朝堂之外斩获大批量民心,在朝堂之上又有数民重臣拥戴,形成坚不可摧的党羽实力。

“把这些东西尽数送还回去,首辅府不缺,告诉他们这些送礼过来的官员,想得到我的垂青,就干出一番实绩来,靠虚头巴脑的行不通。”傅雪臣声沉如水,眸带肃杀。

今时不同往日的傅雪臣判若云泥之别,他不必低声下气地伪装蛰伏,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可以恣意一展所长,匡扶本朝江山社稷。

千绝和石猛两人忙按着傅雪臣的话意,把这些东西返回送礼人的府邸,将傅雪臣的的要求带至。

皇宫,富丽堂皇的华丽宫殿内,皇帝懒洋洋地靠坐在贵妃椅上,左首的齐皇后替他剥了几颗龙眼,皇帝闭着双目,一副极享受模样。

“陛下,锦迁的事许是他一时糊涂,不慎添了条人命债,可那程青山也非锦迁杀害。”

齐皇后心急如焚,她的智囊幼弟齐锦迁被收监多时间,齐尚书也见不着一面面,她十分挂心齐锦迁不便的腿脚。

“皇后啊皇后,你和朕也是伉俪情深的夫妻,试问朕哪一天不幸被人刺杀,你会甘心有人保下杀人犯,不让杀人犯偿命吗?”

齐锦迁的做法犯了皇帝的忌讳,兼之傅雪臣在主理此案,皇帝不想蹚浑水,只要齐锦迁不死,他对齐皇后就是仁至义尽。

“陛下说的什么不吉之言,如今我朝盛世太平,断不会有刺客对陛下不利。”齐皇后轻呸了两声,声调柔媚似娇嗔。

“我看未必,傅雪臣声望高得朕都要把他供起来敬仰了,他就因为帮了朕一次,便一直骑在朕的头上,叫朕日夜不得安宁。”

没登帝位前的皇帝对傅雪臣唯命是从,生怕抢不到皇位,而今坐在龙榻上,他越发感觉傅雪臣多余,像一柄悬在头顶的尚方宝剑,督促着他一个帝王。

皇帝不喜有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因此只觉傅雪臣越界,有逾君臣之道。

齐皇后正色提议了一嘴:“锦迁或许有法子解决陛下的后顾之忧。”

“但凡锦迁有这本事,也不会被困在吏部的大牢出不来,要靠朕去当这个说客了!”

皇帝多有不耐,齐皇后和齐尚书父女这些天日日为了齐锦迁之事来烦他,他耳朵都听得起茧儿了。

抛下此言,皇帝起身就快步出了凤鸾宫,不欲跟齐皇后多说一句话。

“陛下!”齐皇后追上前去,想要纠缠皇帝,以为软磨硬泡,便能求得皇帝出面。

可惜皇帝逃得比兔子还快,有意躲着齐皇后,飞快消失在红墙的一个转角处。

齐皇后气得直跺脚。

身着粉色宫装的长乐公主看着这夫妻二人,一个追一个逃,颇为不解地转首询问:“母后,您和父皇这是怎么了?”

帝后从未不睦过,这样的场景亦是少见,长乐公主难免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