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谢大将军也出面替老友讲话,然他话中有话,“陛下,周尚书有口无心,他进谏也是担心陛下失去民心,他历来担任着朝廷诤臣,忠言逆耳利于行。”

这番话旨在适时点醒皇帝,收拢民心帝位和江山才能长久,不能让傅雪臣一介谋臣捡便宜坐大,得不偿失。

谢大将军是两朝老臣,心里门儿清。

新上位的帝王还不如先帝勤恳,只不过先帝也不怎么爱民如子,纵容苏淮海等人贪赃枉法数年,为朝廷养了一批大蛀虫。

新帝甫上位便针对这批蛀虫连根拔除,当时坊间百姓全都拍手称快,皆大欢喜,觉着霹雳手段的新帝必然好过先帝,这才短短几月不到,新帝就原形毕露了。

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他本有意孝忠,如今看来应是不值。

“行了行了,朕乏了,诸位爱卿的话朕会慎重考虑,今日朝就散了吧!”

皇帝挥了挥大手,颇厌烦地歪着脑袋揉太阳穴,半眯着眼睛,眉头不悦地拧了拧。

齐尚书主动请缨,“老臣愿留在宫中悉听陛下和娘娘教诲。”

实则是想为小儿子齐锦迁求情,他瞟了两眼自两侧陆续擦肩而过的傅雪臣和唐百川,心里苦不堪言。

傅雪臣在朝中势力壮大,就连六部尚书之首也是他培养的人,齐锦迁落到这二人手里,皇帝也爱莫能助。

皇帝心烦气躁,没闲情雅致听齐尚书的陈词滥调,心知他留下来所谓何事何人,“齐尚书,你还是回家多多歇息,朕尚有公务待忙。”

苏清璃心疼了

“如此,臣就不打搅陛下了,臣告退!”

齐尚书垂头丧气地退出金銮殿,满腹心事找不到倾诉之处。

傅雪臣和唐百川往吏部的方向迈着步伐,两人并肩而行,出了皇宫的朱红大门。

“首辅大人,陛下好似不大听劝,靠您谋夺到帝位,这就开始慢慢翻脸不认人了。”唐百川端看今日皇帝的表情,就猜到了一二,他是傅雪臣一手提拔起来的,做官能力出色,放在六部之首也能服众。

吏部和其余五部一样在官署云集的西城,六部几近毗邻而居。

“陛下是我一手扶持上去的,我会盯着他做事,他真要做那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也绝不心慈手软,皇位有的是人想坐,但天底下能胜任君王之人寥寥无几。”

傅雪臣心中已有人选,这个皇位唯有皇室中人坐上去,才能不落人话柄,不招人诟病。

新帝能在他的种种策略之下踹掉先帝,安抚好朝臣,亦有新帝皇室血脉的加成,若是随便一个人谋朝篡位都能不引发大战和多数人的不服。

那他何必只做一个首辅,坐上龙位岂不是更优解?

“首辅大人向来有备无患,将来若有万一,唐某必当听从首辅大人差遣。”

唐百川和傅雪臣聊着便离吏部越来越近,远远瞥到苏清璃的身影。

苏清璃偕同两个小辈来到刑部的门口,吏部守门卒拦下他们,面色严肃,“几位是来做什么的?这里是六部之首的刑部,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兄台,我的丈夫关押在吏部,还请你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

说着,苏清璃就取下腰上钱袋,取出几枚银子贿赂守门卒,望他能看在钱的面子上通融一二。

身侧的齐采窈扯了扯表弟齐冕的衣袖,吸了吸鼻头,稀里哗啦地啜泣起来,“冕弟,我六舅舅好可怜啊,双腿残疾被人冤进了大牢。”

齐冕心领神会,学着齐采窈的样子嚎啕大哭起来,“我六婶子也很可怜,两人还没圆房,夫君就被抓走了,呜呜呜。”

守门卒听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搞得好像是他欺负了这两个孩子,是以这俩孩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不放进去于心不忍,放进去他要受罚,把银子塞回苏清瑶手中,“夫人,您请回吧,这事我做不了主,齐六公子是重点关押犯人,唐尚书说了不能让人随便探视。”

“百川,你过去放他们进吏部大牢探监,我就不随你进入吏部了。”傅雪臣神色冷漠地吩咐了一句,便转身大步走开。

唐百川行至吏部的门庭前,只听那守门卒唤了一句“唐尚书”,就把这令他苦恼的三人干脆丢给唐百川解决,“这三人要探监齐家六公子,唐尚书您看能放行吗?”

“放他们进去。”

苏清璃愁煞人的面颊上才微露出一丝笑意,“多谢唐尚书开恩。”

齐家两个孩子也跟着进入探亲,齐采窈嘀嘀咕咕,“这位唐尚书应是祖父同侪,他莫不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放我探望六舅舅的?”

苏清璃没心情做探究,“能进来就好,我也迫不及待想见到锦迁!”

在狱卒的引领之下,苏清璃等人来到关押齐锦迁的牢狱之中,牢房九曲回廊似的曲折。

齐锦迁被关到了第三层牢房,不见天日,里面阴冷潮湿,其时又恰值梅雨季,里面的稻草有股难闻的霉臭味。

三人走下台阶,狱卒在不远处守着,苏清璃抱着食盒情绪激动地奔过去,“锦迁,你的腿疾没发作吧?”

这般糟糕的环境,齐锦迁那双腿只怕是很容易旧疾复发,他娶她本是为冲喜,缓解腿上难缠的病症。

齐锦迁被关在里面,他浑身脏兮兮,头发乱蓬蓬,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阿璃,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齐锦迁纳闷地吃力拔动着轮子前移。

自他被关押到吏部的深牢之中,就没一个家人来探的监,父亲齐尚书也进不来,苏清璃却能进来,他怀疑苏清璃和傅雪臣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齐采窈总觉齐锦迁的眸光带着莫名怨恨,下意识地解释,“六舅舅,是唐尚书好心放我们进来的,他和外祖父好歹同僚一场。”

“是吗,你六舅母没出门求过别人?”齐锦迁看向苏清璃的眼神充满审视和怀疑。

“六叔,我和表姐这几日都陪着六婶子,也就今日在我们陪同之下才出的府门,她天天忧心您在大牢里过得不好,亏得她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骨没愁出个病痛来。”

齐冕只觉齐锦迁的话问得莫名,神色也十分古怪,但心里还是不自禁地替他找补,也许是牢狱里的艰苦,以及被冤枉的不甘,致使他心烦意乱。

“锦迁,这是我特地做的吃食,你在牢里定然吃得不好,我找府里厨娘问过了,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膳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