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出最后一口血沫,徒劳地向着殿门的方向伸出手。
傅雪臣扔了刀,沾满鲜血的匕首当啷落地。
他决绝地转身,强压下身体的异样,猛地打开殿门,对着外面惊疑不定的众人,声音冰冷无情地宣布:“女帝虽承天命,然德行有亏,负弑父谋逆之大罪,神明不容,不堪内心煎熬与江山之重,已于宫中自缢谢罪。”
皇室倾覆,社稷飘摇,傅雪臣以其无人能及的威望与实力,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帝位的最佳人选,顺利登基。
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小香下巴都惊掉了,一连几日都偷偷瞄着苏清璃的脸色。
苏清璃似乎毫不受影响,只顾着忙糕点铺的事情,她眼里只有面粉、糖霜和客人,忙得脚不沾地,像一根绷紧到了极致的弦,让人怀疑下一秒是否会骤然断裂。
“小姐,你要不要歇歇?”小香试探性问。
“如今我们的生意这样好,我怎舍得休息?”苏清璃把桂花糕拿出来,眼中神采奕奕。
见她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小香才大着胆子开口:“如今谭……傅雪臣登上了帝位,小姐应该不用这么辛苦了。”
其实自从她得知傅雪臣登基的消息,就无心糕点铺的事情了。
在她看来,铺子生意再好也是小打小闹,若是苏清璃能跟傅雪臣重归于好,那便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无上的权力。
她也能跟着沾光了。
小香揉着面团,有意无意试探她,“其实情爱并不是世间最重要之事,有权有钱才能活得自由自在……”
闻言,苏清璃端着桂花糕的手一紧,嘴角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将手中的桂花糕狠狠掷在桌上,冷冷道:“小香,若是你想留在我身边,便好好干活,我们一同把铺子经营起来,若是打其他主意,就走吧。”
苏清璃不是没注意到她近来心神恍惚,干活总偷懒,只是念及旧情,不愿意计较罢了。
“小姐你何苦这么执迷不悟,若是那傅雪臣对你没情,何苦扮作他人帮你?”小香依旧不死心,继续劝说:“虽说他如今当了皇帝,日后不免三宫六院,可荣华富贵是实实在在的呀。”
积压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苏清璃猛地抓起手边的桂花糕,狠狠砸向小香,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尖厉:“滚出去!我这里再也不需要你了!”
小香惊呼出声,被苏清璃脸上骇人的神色惊得说不出话。
直到糕点砸在身上带来轻微的痛感,小香才猛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脸上顿时火辣辣的,怒火混着委屈直冲头顶,让她又羞又愤。
她好心好意劝她去攀高枝,她倒好,半点不领情,还冲她发脾气!
“苏清璃!你醒醒吧,早不是什么侯府千金了!摆什么臭架子!怪不得你家里人都不要你,活该!”小香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苏清璃,语气极尽嘲讽,“这活儿,谁爱干谁干,我不奉陪了!”
面对小香的怒骂和离去,苏清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只是麻木地继续手中的活计。
比哭泣和愤怒更深沉的绝望,已然耗尽了她所有的情绪,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半个月后的一个午后,一位衣着低调却难掩周身气势的客人停在了苏清璃的糕点铺前。
该来的,终究还是找上门了。
将你阿姐卖到青楼
苏清璃的反应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甚至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只是淡淡地抛出一句:“有事?”
“这些时日,你可还好?”
“呵。”苏清璃从鼻端发出一声冷哼,“怎么?还想把我抓回齐府关起来?”
她的锐利让齐锦迁微微有些不适,他吩咐隐寒把他的轮椅推进糕点铺,然后抬手示意隐寒离开。
他视线在周遭环顾一圈,最后落在苏清璃身上。
她动作利落地揉着面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齐锦迁苦笑一声,垂头丧气道:“怕是没机会了,他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四处收集我的罪证,将我们全家流放到边远之地,我明日便要出发了……”
苏清璃手中动作一顿,却是没说什么。
齐锦迁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种破碎感:“我此次前去怕是没机会回来了,来见你最后一面,别无他求,只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犯的错。”
人总是痴念于求不得之物,走到绝境之时,才发现曾经那些拼死想要攥紧的东西,不过是镜花水月,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她父亲的死,原谅他还是没有勇气开口。
“你带给我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现在却想用我的原谅来换取你内心的平静,让你从容离去。”
苏清璃放下手中的面团,语气冷淡却锥心。
“可我凭什么原谅你?”
“边陲苦寒,路途遥远,就你这副破败身子,怕是连一半路程都撑不过,就会死在路上,若是遇见些个豺狼虎豹,定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苏清璃眼中满是期待,笑道:“那才是我最衷心期待的景象。”
“清璃……”齐锦迁心口猝不及防的一阵尖锐绞,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将死之人就莫要在这平添晦气了,快些离开,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苏清璃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径直转身,重新投入手中的活计。
齐锦迁望着她,眼泪汹涌而出,最后的希望彻底崩溃,咳了几声,竟咳出几口鲜血来。
好在这时隐寒及时赶来,他瞪着苏清璃,想要说什么,却被齐锦迁拦住,“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