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家后就回房间做作业只不过是逃避罢了,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度过那些平静的日常,干脆装成个乖乖女好了,等到要吃饭的时候再出去。
对此许平川和唐红鹃感到很欣慰,想着小女儿还是个勤奋乖巧的性子,没有像她哥哥一样回家之后总是先玩手机,等到没时间了再赶作业。
内向的乖乖女,就是许枳在家里的人设,确实让她少了很多麻烦。
等到要吃饭的时候,许枳才打开房门去沙发上坐着。唐红鹃一喊,就过去拿碗盛饭。
吃完饭后是许平川洗碗,许枳装模作样地在沙发上坐了一坐又回了房间,许榆也说了自己要学习就回了房间。
许枳关上门,突然想起在她小的时候,有段时间是挨着奶奶睡觉的,当时晚上迷迷糊糊醒过来,听见爷爷奶奶在讲话。
他们在讨论许枳和许棣棠,他们说许枳没有许棣棠懂事。
后一天,许棣棠洗碗的时候,她就在旁边闹着要帮姐姐洗碗,可许棣棠摸了摸许枳的脸,洗洁精的泡泡都蹭到了后者的脸上。
“怎么突然要帮姐姐洗碗了?”
“我……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做这些事呢?我也要长大啦。”
许棣棠哑然失笑,又用手肘将许枳脸上的泡泡蹭掉。
“姐姐做就好了,正是小枳要长大才不能做这些事呀。”
留下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把当时的许枳打发走。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不懂姐姐什么意思,却从记忆中抓取到当时自己是想的,要是她也能做姐姐一样的事,是不是爷爷奶奶下次就会说许枳和姐姐一样懂事呢?
后面越长大越对他们的评价麻木,甚至见惯了奶奶对姐姐的喜怒无常后,反而害怕得到他们更多的关注。
那些想法都已模糊。
许枳捏着手心看向桌子上那本翻了无数遍的粉红色日记本。姑且也算是姐姐的临别礼物。
笔记本第一页的边角被摩挲得泛黄。
“小枳,姐姐要走了。
答应我,不要哭好吗。”
姐姐的字迹清秀,即使她根本没多少学习的时间。
而许枳的字迹则有几分形似姐姐。
于是就能看到那两句话与下面被划掉的“我恨你”和跟在划掉的字后面的“对不起”有着几分形似,却能看出不是出于同一人之手。
是姐姐离开的第一个晚上,许枳第一次翻开那个本子。几乎是写下“我恨你”之后就开始后悔,用尖锐的笔尖狠狠划过那三个字,似乎就能以此掩盖掉这三个字存在过的事实。
然后她走出了以往和许棣棠一起住的房间,去了许榆在老家住的房间。
“哥哥。”许枳在门口捏着手心,迷茫喊出口。
“许许?”这个时候许榆还没睡,在床上躺着打游戏,听见许枳的声音一翻身起来,不管游戏还在继续就手机扔在床上走到许枳面前。
“怎么了?”
“姐姐……姐姐不见了。”许枳眼睛像没有焦点一样空空地望着许榆,捏着手心的指尖不自觉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掐进肉里。
许榆心疼地看着妹妹,伸手将许枳用力得发白的手指掰开,牵住她的手。
“没事的,还有哥哥在。”
然后许榆牵着许枳回到床上。
“来,哥哥教你打游戏,好不好?”
和妹妹一起缩进被窝,将息了屏的手机重新打开。
“嗯……”
许榆握着许枳的手,教她如何在屏幕上操作。
本来降了温的被窝也逐渐暖起来。许枳在哥哥的陪伴中逐渐安心地睡过去。
许榆在黑暗中凭借窗户中遗落的月光望着许枳的睡颜。
脆弱敏感的妹妹好像橱窗里摇摇欲坠的玻璃展品,在他目及之处却无法触摸。要是,要是能更多的依赖哥哥就好了。
事实上,许枳在那段时间都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下,常常就如那天晚上,看着没了许棣棠而显得空荡的房间,踩着轻盈却沉重的步子来到许榆的房间,在哥哥的陪伴下才能安稳入睡。
后面在凉县住的两年多里,许枳偶尔也会像犯病一样,化作夜晚的幽灵,飘荡到哥哥的房门口,眼睛里闪烁着细弱的光却显得无神,嘴里问姐姐不见了,偶尔还会冒出来一句哥哥去哪了。然后这件事就像成了习惯一样,在相同的被窝里,许榆哄着许枳,握住她纤细的手或是揽住她瘦弱的臂膀,让她睡个好觉。
直到许枳渐渐习惯了在由客房而改造成的自己的小房间里,睁着眼胡思乱想,让疲惫强迫自己睡着后,这样的情况才渐渐减少。
许枳摩挲着日记本首页泛黄的那一处,不无自嘲地想:幸好自己终归还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夜,不然等现在哥哥升上高三,还要爬到学校去找他吗?那太可笑了。
0009 9 梦与刺
许枳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还是婴儿的她,被父亲从母亲的子宫里剖出来,然后他说:“没用的东西。”
然后父亲用力地摔下她,她头朝下,却跌进了一片柔软的土里,土地旁是劳作的爷爷奶奶,他们漠视着她,面无表情地锄着地,任由她在泥土里呼吸困难。
将要窒息的她却被一双温暖的小手抱了起来,是小小的许棣棠,她扔掉了比她还要长的锄头,将她抱在怀里安抚。
一旁的奶奶见到这一幕怒气横生,操起锄头就打了过来,而许棣棠则把她护在怀里,抽搐着承受锄头的愤怒,爷爷则在旁边沉默地托着烟杆。
可后来,遍体鳞伤的许棣棠两手空空的向她道别,嘴唇一开一合,许枳却听不见她说的什么。她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看着姐姐离她越来越远。
然后……然后是许榆,从地里钻出来吓了她一大跳,吓掉了她断线的眼泪,然后背住她往回走,握住她的手,她安心地靠在哥哥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