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透自己,原来自己竟是那样的人,希望妹妹不要超过兄妹的界线,又卑劣地期待妹妹在这个界线内最大程度地依赖自己。

第二天他揣着疲惫和混乱离开坐上公交车,脑海里回放临走前的许枳,乖巧又沉默。

她说:“哥哥加油,我相信你。”

许榆总觉得她透露出一种冷漠。

他在座位上捂住自己因一夜没睡而隐隐作痛的头,自嘲地对自己说不过是落差感罢了。

即使他总觉得刚才妹妹应该冲上来,抱住他流着泪说不要和他再分开那么久。熬了一宿的理智仍旧告诉自己如果这能让许枳的思想回到正轨上,这样又有什么不可以。

一切都是他的错,妹妹只是什么都不懂,活该他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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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枳等许榆走后才拿出那只手表,将它郑重地戴回手腕上,告诉自己以后要做一个省心的妹妹。

至少,在她懂得什么是爱之前,不能让自己飘忽不定的想法给哥哥造成困扰。

不要那么任性,没人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就算是哥哥也不例外。

给自己鼓把劲吧,许枳想想如果考进实验班就能到手的手机,拿出练习册开始刷题。

也许和许榆一样拥有那块小小的手机,她就能明白许多他口中的东西。

许枳咬着笔头思索着眼前这道题的写法。桌前的窗户大开,冬日温柔的风和暖阳轻轻落在她身上。

风也拂过一旁的粉红色笔记本,吹开最新那一页。

带着未干的墨迹:

你燃烧,我陪你焚成灰烬。你熄灭,我陪你低落尘埃。你出生,我陪你徒步人海。你沉默,我陪你一言不发。你欢笑,我陪你山呼海啸。你衰老,我陪你满目疮痍。你逃避,我陪你隐入夜晚。你离开,我只能等待。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你离开,我只能等待。

0019 19 第三个春天

那辆摇晃的客车载着许棣棠走向未知的道路,走出第零个夏天。

从布满生命皮屑的夏天逃出,意味着从此以后开始的新生活。

许枳从平祁乡到凉县,离开爷爷奶奶去到爸爸妈妈身旁。

许棣棠逃脱代表着落败和抛弃的老宅,奔向新的一切。

许榆有了妹妹,他在被依赖过程中开始依赖,找到迷失的自己。

然后,来到了第三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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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百日誓师上高三学子边跑过搭建的龙门边一声声宣誓要血战一百天起,高三年级的时间越压越紧,食堂和操场都能看到拿着单词本在背的学生。

许枳在誓师那天,靠着操场边的栏杆,远远望着作为领誓人的许榆,清冽的声音此刻声嘶力竭,像是要燃烧起自己所有的生命,奔向六月的刑场。

然后就没见过他。

越靠近六月,学校里的氛围越紧张。

已到五月中旬。

凉县的中考时间在高考的后几天。许枳被高三全面戒严的状态感染,虽然自己将要面对的那场考试已经不太重要,但也跟着他们投入到毕业季的氛围来。

许枳这学期的成绩四平八稳,好的科目好得稳定,差的学科也翻不起浪花来,基本都擦了边进了年级前一百五。

在实验中学的升学机制下,她这学期的成绩已经足够保送进实验班。于是在五月中旬的家长会上,唐红鹃将一千块交给老师,她的中升高也就尘埃落定。

初三八班,除了许枳外没有人能够保送进实验班。于是唐红鹃孤零零地上台,嘴角却是压不住的上扬。

许枳不去看唐红鹃,毕竟知道台上的女人并非为她骄傲而笑,而是因为此刻八班内其他人的万众瞩目。学生和家长无不艳羡地盯着她,让她很有面子。

是之前在给许榆开家长会时都没有享受过的,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即使许榆和许枳的成绩云泥之别。

许枳听着吴柳夸赞唐红鹃教导有方后唐红鹃笑着说哪有哪有的声音,撑着头想:手机的事总该有着落了吧。

其实所谓的“保送”,也不过是想要将成绩好的学生留在本校罢了。

许枳转过头望向后排的戴月和成南,戴月朝她笑着,眼里满是为朋友的开心,成南则是垮着肩膀趴在桌子上,看上去闷闷不乐。

戴月的成绩比成南好一些,却也难以考上实验班。如果发挥的好的话,她应该可以去重点班,成南则是能顺利上实验中学的高中就谢天谢地了。

许枳突然生出些惆怅,下学期很大概率不会再有人下课来邀请她一起上厕所,不会有人在她耳旁拌嘴。

将要到来的离别让许枳生出留念之意。

也许她还没真正做到敞开心扉,却已经把戴月和成南看作特别的人,而不单单是“同学”两个字能概括的。

她想起哥哥送她手表的那个晚上。

当时戴月有话想跟她说,却被意料之外的礼物打断。她后面回来,发现要跟她说话的又多了一个人成南。

他们约定好晚上放学后,一起去操场压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