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这一生,终究不负江山,不负你。"

夜深了,殿内只剩一盏孤灯。

桓武帝缓缓躺回榻上,合上眼,任由那西域的熏香在鼻尖萦绕。

他知道,这香里有毒,那公主所谓的治疗更是剧毒,秦贵妃的野心昭然若揭。

"昭昭,朕累了……"他低语,唇角却浮起一丝释然的笑,"朕很快就到你身边来了。"

第42章 收网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案几上那封凉州加急送来的奏折。桓武帝垂眸细阅,眉头渐渐深锁,指节在朱砂批注处微微泛白。

"凉州瘟疫肆虐,死者枕藉,百姓流离失所,恳请朝廷速派良医赈灾……"

他缓缓合上奏折,抬眼望向殿中肃立的群臣,目光最终落在萧临与萧玄身上。

"凉州瘟疫横行,百姓苦不堪言。"

桓武帝嗓音低沉,却字字铿锵,"朕欲派太子与晋王同赴凉州,彻查疫源,安抚黎民。"

萧临闻言,眉心微蹙,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皇,儿臣愿往,但晋王需留京协理军务,以防不测。"

江玄眸光一沉,冷声道:"殿下安危重于泰山,儿臣必当随行护卫。"

皇帝看着二人争执,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却又很快被深沉的决意掩盖。他抬手止住二人,缓缓起身,明黄龙袍在烛光下泛着威严的光泽。

"朕意已决,你们同去。"他顿了顿,嗓音忽然柔和了几分,"凉州路远,疫病凶险,你们需相互扶持。"

两人敏锐地察觉到父皇话中深意,心头蓦地一紧:"父皇可是担忧朝中有变?若如此,儿臣更应留下辅佐……"

皇帝摇头,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朕尚在,这朝堂还翻不了天。"他目光深远,似透过殿门望向更远处,"你们此去,不仅要治疫,更要替朕看看,看看这天下百姓,究竟过得如何。"

萧玄沉默片刻,忽而单膝跪地:"臣定护殿下周全,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走下御阶,亲手将他扶起,又拍了拍萧临的肩,温声道:"临儿,玄儿,你们记住无论发生何事,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儿臣明白。"两道声音同时带着坚定的语气。

临行前的夜晚,桓武帝罕见地召二人入寝宫叙话。

鎏金宫灯映着明黄帐幔,桓武帝褪去朝服,只着一袭素白中衣,坐在榻边亲手为他们斟茶。

茶香袅袅间,他神色平和,甚至比往日更显精神矍铄。

"凉州气候苦寒,多带些厚衣裳。"他将暖炉推向萧临,"你自幼体弱,切莫逞强。"

萧临接过暖炉,指尖触及父皇布满皱纹的手背,忽然发觉那温度竟比炉火更烫:"父皇今日气色甚好,可是太医新配了药方?"

皇帝笑而不答,转而看向江玄:"玄儿,父皇很是对不住你,十九年前把你抛下,朕……也是迫于无奈…。"

萧玄眸光微动,握紧腰间佩剑:"儿臣不怨您,父皇与阿兄,父亲与母亲都待我极好!"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忽明忽暗。皇帝忽然从枕下取出两枚玉佩,一龙一凤,玉质温润如初雪。

"这是朕与你们母后大婚时的佩玉。"他将龙佩系在萧临腰间,又依次把凤佩帮江玄给系好,"带着它,便如朕与你们母后……始终相伴。”

萧临蓦地抬头,却见父皇眼中竟噙着淡淡水光。

"父皇!"他们倏然跪地。

桓武帝轻轻摇头,伸手将二人揽入怀中。这个拥抱如此用力,仿佛要将数十年的亏欠尽数弥补。

这一刻,他不再是大渊朝雷霆万势的帝王,而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父亲。

"傻孩子……"他在他们耳边轻叹,"这是朕的选择。"

更漏声遥遥传来,桓武帝松开手,又恢复了往日威严的模样:"去吧,莫误了启程的吉时。"

二人踏出殿门时,天际已泛起鱼肚白。两人回首望去,只见桓武帝独立阶前,晨风吹起他霜白的鬓发,那身影挺拔如松,竟无半分病态。

桓武帝知道自己如今表面越是看着无碍,代表中毒愈是严重,只待一个契机就会暴毙身亡。

宫门外的马蹄声渐渐远去,皇帝仍立在丹墀之上,明黄龙袍的广袖被晨风拂动,猎猎作响。

直到萧临与萧玄的车驾彻底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挺直的脊背才猛地佝偻下来,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在白玉栏杆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陛下!"

年迈的谢明远从阴影处疾步冲出,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帝王。兵部侍郎陆铮紧随其后,铁甲下的手指攥得发白。

皇帝抬手抹去唇边血迹,眼底却燃着惊人的亮光:"无妨......这点毒,还要不了朕的命。"他推开搀扶的手,转身向密室走去,"跟朕来。"

密室的青铜门在身后重重闭合,烛火映照着三人凝重的面容。

皇帝从暗格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帛,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秦氏一族这些年的罪证:勾结苗蛊族暗害先皇后、在御膳中下慢性毒药、多次杀害皇子、甚至与北狄往来的密函......

"三日后大朝议,朕要当众废黜秦氏。"

皇帝的声音沙哑却坚定,"谢卿负责联络御史台,陆卿调禁军控制宫门。"

陆铮倒吸一口凉气:"可秦家掌控着五城兵马司,若他们狗急跳墙......"

"所以需要这个。"皇帝从怀中取出一枚虎符拍在案上,玄铁铸造的猛虎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江樊的三十万边军已秘密抵京,就藏在西郊猎场。"

谢明远花白的胡须剧烈颤抖:"陛下这是要......以身为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