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儿心头一紧:"有毒?"
"不,恰恰相反。"
向明额上渗出细汗,"朱砂与茯苓本相克,可配上这味'肉桂'和‘蛇蜕’,竟成了疏通心脉的奇方!老臣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配伍......"
萧临听到蛇蜕一方忍不住皱眉:"说重点。"
"开方之人医术远在老夫之上。"向明郑重道,"此方虽不能根治殿下旧疾,却可护住心脉,延缓......"他忽然噤声,看了眼白慕儿。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萧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香囊:"比之秦贵妃的'蚀骨香'如何?"
倒是想起前些年秦贵妃命人送来的“蚀骨香”留了个心眼,一查发现果真有问题。不仅会骨肉委靡更会不孕,当时白慕儿怀有身孕一事就让秦贵妃恨的不行。
"天壤之别!"
向明激动道,"贵妃那些邪门歪道只会透支元气,而这方子却是实实在在的续命之法!"
几味中药乃续命之法……
恰在此时,贴身侍卫程焕大步进殿,单膝跪地:"禀殿下,青陵城探子回报,苍家确有其人,但十五年前就已迁走。附近村民都说从未见过什么医女。"
白慕儿绞紧了手中帕子:"果然有问题?"
"有趣的是,"程焕继续道,"属下沿着商路追查,发现近三年有个自称'苍小娘子'的游医,从江南到塞北,治过瘟疫、接过断骨,甚至......"他压低声音,"救活过被苗蛊族毒虫咬伤的孩童。"
白慕儿亲自去小厨房煎药,她将药材按顺序放入陶罐,看着药汤渐渐变成琥珀色,散发出奇特的清香,不似寻常汤药的苦涩,反而带着一丝甘甜。
"殿下真要喝?"她忧心忡忡地端药回来,"万一......"
萧临接过药碗,忽然促狭地眨眨眼:"夫人喂我?"
白慕儿脸一红,还是小心舀了一勺,药汁入口,萧临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品了品:"有蜂蜜?"
"方子背面写着'加蜜三钱'。"向明捋须道,"说是缓解朱砂燥性。"
一碗药见底,萧临额上渐渐渗出细汗,起初只是微微发热,不到半刻钟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浑身颤抖不止,模样看得很是难受,吓得白慕儿差点打翻药碗。
"殿下!"
向明却拦住她:"别急,您看"
只见萧临咳出一口淤血后,缓了一息便觉得长年闷在心里有的那团郁结消失了,他长舒一口气,眼中泛起许久未见的清明:"奇了,心口那股滞涩感......"
白慕儿喜极而泣,正要说话,腹中胎儿突然踢了一下,她轻呼出声,惹得萧临紧张地抚上她小腹:"怎么了?"
"孩儿高兴呢。"白慕儿破涕为笑,"我明日定要亲自去谢......"
"不可。"萧临斩钉截铁,"你如今是双身子不甚安全,但是慕儿想的话,我们可以邀请苍姑娘来宫中,正好找人给你解解闷。”
“但你下次可莫要再吓我了。”白慕儿投入萧临怀里紧紧拥着,很是让人担心的。
再过了几日之后,向明每日来给萧临问诊,发觉因为那味药心脉巩固的作用越来越好,而且并无任何副作用,很是替太子感到高兴。
待月色入暮,萧临把慕儿哄好入睡后,随即在案上写下一则信纸,东宫最高的梧桐树上,一只通体青黑的信鸽振翅而起,朝着将军府的方向飞去。
白慕儿命人在床帘边悬挂的青竹香囊,正散发着极淡的、不属于人间的莹润微光,正借着星辰之力滋养着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夜色如墨,将军府的庭院中只有几盏风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江玄手握龙吟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剑锋划破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却掩不住脑海中那一幕挥之不去的画面。
今早晨光熹微时,苍杳赤着脚站在花圃之中,素白的衣裙被晨露微微沾湿,贴在她纤细的脚踝上。她仰着脸,指尖轻点着一朵半开的芍药,忽然间天空中扑簌簌飞起无数彩蝶,环绕着她翩跹起舞。
那一刻,连风都似乎停滞,整个将军府的侍女、小厮,甚至常年不苟言笑的老管家都忍不住驻足观望。
前几日从街上看到折了腿的小灰兔,本是怕人得很,也就除了贴心医治好它的苍杳,如今腿好的蹦蹦跳跳在花圃中被她笑着抱进怀里。
她低头逗弄兔子的模样,眉眼弯弯,阳光透过她耳畔散落的发丝,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江玄的剑势忽然一滞。
他想起苍杳来府里的这些日子,府中上下不知不觉变得鲜活起来。
老管家会因为她一句"张叔泡的茶总是格外好喝"而每天变着花样的泡蜜茶,厨房的刘婶每天做做她爱最吃的点心,就连一向冷面的墨循,见到她时眉梢都会不自觉放松,和她打招呼。
而她对每个人都如此真诚温柔,仿佛天生就该被所有人喜爱。
剑尖重重刺入地面,江玄深吸一口气,他不知自己的心很是想的全都是那个小姑娘,每次看到她提着裙摆小跑过来的模样,或是听她絮絮叨叨说着些无足轻重的琐事,胸口总会涌起一股暖意。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江玄正要收剑,忽听空中传来扑翅声。一只通体青黑的信鸽落在石桌上,腿上绑着熟悉的竹筒。
是萧临的密信。
江玄解下竹筒时,萧临凌厉的字迹跃然纸上:
【苍杳暂且可信,香囊有待检验,可再试探一番。】
开头那几个字已足够让江玄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他将信纸凑近灯焰,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那些字迹,思绪却飘回半月前在塞外,她突然从天而降帮他挡住致命一击,如天赐一般降临在他身边。
“江玄?”
柔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江玄把信纸往怀里一塞。
只见苍杳抱着那只灰兔站在廊下,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沐浴完,月光描摹着她单薄的轮廓,中衣外只随意披了件淡青色的外衫,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一截锁骨。
"这么晚还不睡?"江玄的目光温柔而缱绻,凝视着苍杳时,仿佛世间万物都化为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