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年大吉!新岁如意!
? 第 100 章
他的话音狭一分讪, 声线暗哑,如同游丝缠绕沈韫, 挑拨地在她耳畔行走, 骨头瑟缩一下,手指却没放弃抵抗,仍扣在他的指尖。
柳伏钦觉得她像一只兔子, 绵绵弱弱地挠他的手,顺势让她扳起一节指端,很快又落回去, 恶劣地扬了扬眉。
如此捉弄,惹得沈韫偏头, 眼睛里勾着薄嗔睨他,“别玩了。”
却瞧他牵动嘴角笑了下, 吐字慵懒, “不要。”
柳伏钦一只手握住沈韫的腰,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膝旁, 气力不大, 却将她稳稳托在腿上坐着, 几番对抗皆无果。
居于下风,沈韫只好稍收敛神色,蚊吟一般嚅了嚅唇,“你放过我,我跟你出去。”
算是低头示好了。
柳伏钦笑一笑, 目光钻营她染艳的耳朵,报复的口吻, “什么?”
院里除了江瞻和洺宋, 其余人都被她早早支在外面, 本是嫌他们话多,动辄就来问她要不要这个、那个。如今一瞧,却是她失策,平白给他一个卖弄花招的机会。
思及此,沈韫肠子都快悔青,不知在心里斗争多久,方才捱出一句:“你就让我一次,不行么?柳伏钦……”
阳光下,少年微微仰首,举目望住怀中之人,见她面含急色,有些无措地喊他的名字,终归心软,散开手让她起身。
逃脱羁绊,沈韫立时绕到对面,中间插着桌案为盾,别有些戒备的意味。
柳伏钦笑着,眼神与她相碰,“你想去哪儿?”
若不能往城郊赏景,还得挑近的地方,那么城中真没几处可以让她惬意地作画。
沈韫泯着眉头思索半晌,忽而开口道:“城南。”
马车上清辉半载,旋下一缕光穿过沈韫眼梢,密织出一分悄静的视线,好奇地看向柳伏钦。
“你从没问过我诏狱的事。”
她的嗓音极淡,柳伏钦听了拧起一道眉,迟疑回望。
昨日她从诏狱出来,他原有很多话想问。想知道这些天她是怎样走过的,在那座冰冷可怖的牢房中又是怎样无助,怎样恐惧。
但他不忍,因为即便他知道,终究也改变不了什么。沈韫受的苦楚不会因为他的开慰而消失,反若勾她回忆,他便是罪人了。
柳伏钦哑坐一晌,眼色明灭,“我不想引你难受,总之过去了,你可以不用提。”
沈韫却接道:“我见到圣上了。”
闻言,柳伏钦怔愣一瞬,隐约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她续声:“我与圣上说了许多,他却只问我一句……问我独一份的恩典是想自己受着,还是让与老师。”
一边说着,她的眉睫越垂越低,脸上挂着一丝嘲笑。
柳伏钦不及从她的神态中领略什么,想到的却是另一桩事,眉宇紧锁,起身坐到她旁边欲图查探,“他们可有伤你?”
字句刚出,业已捉了她的手着急翻查,行至一半停了下,将掀开寸许的衣袖重拉回来,语色闷闷的,“我不是……”有意唐突。
沈韫自然明白,却依旧被他的举动惊了一刹,赧着脸与他摇一摇头,“没人伤我。”
顿了顿,目光稍黯,“我只是突然发现,我是惧于权势的。老师他……丝毫不惧么?”
权势面前,她以为自己可以坚守本心,做她认为对的事,不会畏畏缩缩,连早就打好的腹稿都不敢泄露。但是当皇上出言后,她切实地退缩了。
这种难堪而虚伪的举措令她困惑多时,不禁想到老师当年的处境,他是像汪常寿所言一般,铁心铁意要将自己所见呈给皇上么?
柳伏钦稍稍蹙额,想了良久,以轻柔的语调对她说:“我与陆画师并不相识,但我瞧他宅中之画,尽管烧得不成模样,也能从寸角得见他的怜心。或许有人就是甘为民生俯首,并非无惧皇权,只是他心里有更值得做的事。”
沈韫默了默,思想皇帝对她的处置,足以证明老师的苦心俱付东流,“他的死,一点儿也不值得。”
蓦然,柳伏钦心内一振,不再作声。
沈韫出事以前,他不曾笃定陆思白的谋逆会是皇上一手策划,且其中缘故还有关民生。皇上乃一国之君,是朝臣与百姓共同拥护的君主,竟然昏聩如斯,无能如斯,偏偏他是皇帝,世人敬他、惧他,却不能反他。
陆思白的惨案在沈韫心里有条很深的疤痕,柳伏钦不想让它撕裂,索性就用说服自己的方式来劝解她,“不会的,世道不会一直如此。”
话罢,他兜来她的手扣在掌中,只觉再多的言辞都显得有些苍白。
沈韫侧目看他一眼,见他眉间怅惘,心中难免自责,于是把手抽回来,两只拇指在他眉梢轻摩了摩,“对不住,我不该说这个。”
她原打算将此事烂在腹中,不让任何人窥觑她懦弱狼狈的一面。可不知是何缘故,在他身边,她总是不经意地松懈下来,难自控地将她的困顿与他倾诉,好像他有什么魔力似的。
她的指尖微凉,贴在肌肤上有种春雨滴落的感觉。柳伏钦舒展眉宇,垂眼与她低道:“没有对不住,凡是你想说的,我都听。”
沈韫错开视线轻笑,不时又折回来,看他的脸半覆幽暗,在阴影中愈发深邃沉稳,不由将手指滑下,驻在他颊畔捏了捏。
须臾,逗趣一声:“你长大了。”
柳伏钦的脸色在她刚刚揉捏他时就闷了下去,为了使她高兴,方才木着身子没有打断。
忽然听了这么一句,当即把她的手捉下来,攒着眉峰问:“谁?”
真是怪事。沈韫说他小,他不乐意,说他长大了,他却觉得此话很有些奇怪的味道,哪哪儿都不对。
沈韫大大方方,下巴朝他微抬,“你。”
她稍弯的唇线映在柳伏钦眸中,令他生出采撷的念头。目色一时暗沉沉的,仿佛有万尺深。
沈韫被他盯得略感约束,扭回头不去看他,却忘了手腕仍在他掌心攥着,他一拉,便不得不瞩目过去。
日辉由缝隙钻进车内,承照着那张幽邃的面庞,已有一团冲动悬在舌尖,到底克制着,挑眉缓声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