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又如何,既然让他活着,她说了就得认,后悔也得受着,他承认再微小的分离也让他痛不可当,如果怕他,那?就怕吧,他本?性极端,拿什么去做正常人。
整个房间宛如正在?凌迟的刑场,孟慎廷绷带上?无知无觉时洇出?更深的血迹,他转身出?去,快步迈下楼梯,径直走向一楼的房间。
他握住金属把手,冷意让他些许冷静,他肺腑被?野火灼烧着,垂下眼深吸,控制失衡的心跳,隔着一扇门叫她。
“昭昭。”
里面没有回音。
他停顿一息,过分敏锐的刺疼陡然从身体各处爬上?来,他压制,低声说:“昭昭,让我进去。”
得到的仍然只是?绝对的安静。
空气凝成细小尖锐的颗粒,悬浮在?黯然光线里。
孟慎廷注视着自己显出?嶙峋折角的森白指节,直接推开门。
门并没上?锁,灯也关了,空荡清冷扑面而来,通顶落地窗只映出?他孑然的轮廓,房间里没有人影,没有声音,没有哪怕一件她留下的东西,整张床平滑整洁,连坐过躺过的布料褶皱都不存在?。
仿佛根本?就不曾有人涉足过这?里。
这?栋房子,这?个房间,都停留在?他最后一次带着她的行李离开那?天?。
也根本?没人去船上?找过他,为?他握枪,追着他跳船,没人跟他回家,依恋地仰脸望他,笑盈盈准许他追。
孟慎廷面无表情?站在?原地,高大身形在?地面上?投出?隐隐颤抖的深色灰影,他漆黑瞳仁紧缩,全身烧沸的血液冻结成冰,骤然被?掐断的氧气无法流入身体,扼着人窒息。
他视野震荡着隐隐发黑,脚步向后倒退,伤臂重重顶上?敞开的门,他毫无所觉回过身,去每一个她可能会?在?的房间找她影子,他狠声叫她梁昭夕,三个字几乎在?偌大的空旷客厅里撞出?回音,再支离破碎灌入他轰响的耳中。
是?他疯了,他分不清虚假还是?现实。
昭昭早就跟他分手了,她对他避之不及,躲他厌恶他,她爱谁都不会?爱他,他看到听到的一切不过是?坠海临死前镜水花月的幻想。
昭昭没回来。
昭昭从来没说过要他,她怎么可能要他。
她盼着他死,他从未得救。
被粗糙拼合的心脏挣开缝线,决堤般涌出?的血堵满胸腔,孟慎廷脊背的冷汗浸过衬衫,拉扯到承受限度的神?经被?耳边的寂静和唇间喘息声绞碎。
他眼廓激出?深深赤红,湿热罩住眼里寒凛幽邃的旋涡,雪白绷带一层层染透,黑不见底的绝望把他啃食吞没。
彻底掉入深渊前,他颠簸目光猛地被?玄关地上?昏黑的一角钩住。
是?一双拖鞋。
女?款,36码,她喜欢的棉麻,鞋面上?用黑色细线绣了两?只小豹子。
不算整齐地摆在?那?里,好似不久前刚被人穿过。
孟慎廷蹙眉,一眨不眨凝视,巨大坟茔般的顶楼公寓被一双歪扭的家居鞋割开一条缝隙,流入涌动的,鲜活的岩浆。
他突然起身,几近踉跄地大步冲向门口,一把拽开过分静音的门,直奔鲜红数字匀缓上?跳着的电梯,按键在?他力道失控的撞击下点亮。
速度最快的一部只用了两?三秒就到达,提示音轻声响起的一刻,银灰色对开门徐徐开启。
里面正揉着湿红眼角,试图在?回家前把泪痕全部擦净的梁昭刚准备拖着小箱子往外?走,忽然意有所感地抬了抬头。
下一秒她整个人怔住,吊在?喉咙口的心蓦的被?一双利爪攥住拧紧,抽搐着发出?毫无准备的胀痛。
她对上?一双灼红到不敢细看的噬人眼睛,他只是?在?灯光下跟她极短的对视,就如同天?罗地网包裹,要把她咬碎入腹。
梁昭夕心口皱巴巴抽成一团,她懵住,立即意识到什么,嘴唇本?能地开合,紧急想编个理由对他解释:“孟停,你怎么出?来了,我我要用箱子里的东西,就联系钧叔,他刚好拿到,帮我送过来,我不想麻烦他上?下跑,所以去车库取,你是?不是?想我啦,其实我没用多?少时间,很快就”
剩余的话戛然而止,她屏息僵滞住,五脏六腑在?某一刹那?通了电一样麻痹。
她在?清晰光线里,看到孟慎廷自上?而下死死盯着她的那?双暴烈眼中布满血丝,无声地划过水光,竟像是?泪。
一晃而过,梁昭夕惊呆,不能相信,她微张着唇失声,要说的全扎在?喉口,她忘记眨眼,忘记要动,双脚钉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孟慎廷迎着她大步逼近。
她被?山倾浪倒般的阴影笼罩,他冰冷刺骨的手扣住她后颈,凶戾地把她扯出?电梯,箱子的万向轮被?她胡乱拽动,在?地面上?发出?刺耳响声。
梁昭夕身上?暖热的温度像千万根钢针刺入他,孟慎廷极力克制着双手的颤,散落成废墟的心痉挛着爆出?剧痛。
他握着她发根把她碾压进怀里,谈不上?半点温柔,狠重地、粗暴地触摸她,抚动她脸颊脖颈的弧度,确认她是?他的真实,不是?陷入永夜前的回光返照。
“孟停”
梁昭夕只艰难地发出?一点音,孟慎廷就半拖半抱着她,把她推进虚掩的家门。
她鼻息紧促,脚步发软,胸口狂震着要喘不过气,莫名干涸的唇要拼命吸气才能不缺氧,她扬着头,脖颈纤长脆弱,孟慎廷牢牢掐着她下巴,眼底地动山摇的光坠到她脸上?,他冷透的唇裹着寒气压迫下来,无法平稳地抵在?她嘴角。
梁昭夕鼻腔和嗓子一起酸涩,胀得要命,钧叔口中那?些日日夜夜里的孟慎廷,和面前的人重叠,她身上?被?他紧紧勒着,疼混着难捱的心痛和激亢,搅得她头皮发麻。
她迫切地对他启唇,露出?舌尖,孟慎廷捏着她面颊,冰块似的唇落到她耳垂颈侧。
他不留情?地咬她,吞咽她体温气息,嗓音哑得蜇人:“不是?口口声声爱我吗,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非要去取,比我重要?!还是?又拿虚情?假意来对我演戏!梁昭夕,我的命不用你负责,更不用你拿这?些来当成拯救我的工具!”
“我追你,不代表你可以疏远我,忽视我,”他咬得重,她轻轻闷哼着仰脸,半眯的眼尾漫上?烫红,“我追一辈子,你也必须陪我一辈子。”
酸苦辛辣倒灌进他喉咙,他手掌箍着她薄薄的骨骼,枷锁般把她紧拥在?怀里。
他身影巍然,完全把她围拢覆盖,揉进身体,她温暖的香填满他四肢百骸。
强忍的吻像把摁不灭的火,烧在?他唇舌上?,他手指插在?她长发间,避开她嘴唇,吮噬她下颌颈窝,微末的甜刺着他感官。
他不讲章法地亲她鼻梁眼角睫毛,舔舐她溢出?的泪,嘶声逼问:“哭什么,发现我毫无改变,后悔了?不觉得太晚吗?你现在?还能走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