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办法不是就摆在那吗?他最恨的人是孟慎廷,让孟慎廷出面去做诱饵,把他引出来不就行了,为了我,他什?么都会做的。”
“不怕他出事?”
“出事?那不是更好吗,我求之不得。”
“少东家?您还在听吗?”钧叔焦心的声音在孟慎廷耳边从隐隐嗡鸣的空白到突然放大,“您是什?么意思,是预料了这趟航程会有危险,从最开始就抱着玩命的态度去的?!”
来不及卷走的残留烟雾覆盖孟慎廷眼睛,他缓缓眨动一下,把煎坏的牛肉夹出扔掉,换一块新的,注视着鲜红的血在滚油中凝固暗沉。
他轻微蹙着眉,昨晚她?字字控诉的委屈哭声和截图里的几句话互相咬合,彼此作证,她?的厌憎摆在明?面上,他的过去对她?而言只是更沉重的负累,她?迫不及待分割抽离,是他总不信,总不准。
很久以前?,她?出现在他生命里之前?,他的自?毁倾向强烈到占满脑海,一切行为都在扭曲极端,后来多了一个她?要庇护要负责,他渐渐有了明?亮和希冀,没想过这么多年后,那种几乎要忘记的感受还会变本加厉的卷土重来。
钧叔等?不到他回?应,追着问:“事关安全,您再重新考虑考虑好吗,如果真的有闪失,集团怎么办,梁小姐怎么办!”
“原本就不必考虑,现在更不必了,”孟慎廷笑了声,“集团里多少人做梦想坐我的位置,我在,他们卑躬屈膝,我不在,自?然有人头破血流的上位,而梁小姐”
他将?牛肉放进三明?治,按她?喜欢的口?味叠好切开,放进保温盒,再一抬眸时?,才露出眼尾一夜未眠的暗红。
他气息深沉:“我能给?的,都给?她?留下了,最后可?以给?的就是平安,她?只要平安,这一生就没有忧愁,如果我真有什?么事,那也证明?她?的运气够好,终于可?以摆脱我了。”
孟慎廷不再给?钧叔多谈的机会,毫无转圜余地说:“车一小时?后到楼下,原定时?间出发,没有变动。”
崔良钧明?白没可?能了,叹气问:“那您离开京市这些天,需要关注梁小姐的日程吗。”
他静静说:“保护她?,她?有需要随时?应答她?,不要监控她?,她?没有危险,就不用报我。”
孟慎廷挂断电话,亲手准备好丰盛早餐放上餐桌,注视着紧闭的卧室门片刻,再看墙上钟表,分秒流逝,距离从这里离开剩不了多久了。
天亮前?他叫人送来了退烧针,给?她?补过一针,里面有镇定安神的成分,能让她?好好睡到中午再醒。
这段时?间,她?为了回?避他,多么辛苦。
他终究抬步走过去,再次推开门。
梁昭夕迷糊着醒来了几分钟,眼皮始终是沉的,拼命去挑,也看不清周围,被磅礴的困意压着。
她?浑身软腻,缩在被子里,手在身旁胡乱地摸,摸不到想要的体温,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无故惊醒,只是要命的冲动如鲠在喉,在她?意识回?笼的那个片刻里,满脑子都是她?昨晚发烧时?自?保式的说谎,大吵大喊对孟慎廷说的那些反话。
讨厌他,是讨厌他用偏狂感情把她?改造,成了如今舍不下他的梁昭夕。
不想家里有他的影子,是她?心绪日日夜夜被他留下的虚影攻占。
不要你,是想要你。
别亲我,是那个喂药的吻让我难过失态。
离我远点,是我其实那么需求你的靠近,而我为此难以启齿。
梁昭夕脑子里走马观花一样闪过无数念头,想鼓起?这一生最大的勇气,面对面承认给?他听,但唇无力地张了张,艰难维持的理智在药效和虚弱下很快就倒塌,她?再次卷着被子,抵抗不了地昏昏睡着。
门轻声一动,客厅的光照进一束,卧室很快恢复幽暗。
孟慎廷坐在床边,陷进枕头里的人睡得安稳,脸颊泛出血色的微红,密而长的睫毛在颤。
他伸手去碰,刮着她?微凉的唇角,缓缓俯下身,仓促也细致在不为人知时?覆上她?湿润的嘴唇。
很淡,没有进攻没有辗转,只是如珠似宝的浅吻。
他嗓音几不可?闻:“我运气向来很差,但昭昭的足够好,新年第一天,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再送你,唯独希望,这一次你能得偿所愿。”
第72章 72 终我一生
梁昭夕醒过来?时, 窗帘紧闭,房间昏暗,她手遮着眼睛,一时分不清几?点?钟。
她不自觉朝旁边靠, 身体?在有意?识地寻找谁, 一动起来?才觉得,高烧带来?的难受都已经烟消云散, 她软绵沉重的四肢找回了力气?, 头?脑也?彻底清明。
梁昭夕故意?装睡,蹭了会儿,确定床单冰凉, 满床只有她一个人,才蹙眉睁开眼,一看枕边的手机, 时间显示中午十一点?多。
她瞳仁缩了缩, 没想到这么晚了, 马上起身,趿拉着拖鞋跑出卧室, 小房子一览无余,她一眼就发现餐桌上硕大的保温箱,过去掀开, 里面是种类众多的早餐, 不需要尝也?知?道出自谁的手。
梁昭夕端出一碗椰汁银耳羹摸了摸,他似乎很早就做好, 现在间隔几?个小时,保温能力再强也?只剩下一点?余温,她被某人亲手做出来?的味道勾引, 捧着喝了两口,鼻尖一酸,有点?想哭。
她忍着情绪,边喝边跑遍各个房间,明知?他不在,还是忍不住要亲自确定。
他真走了。
不像临时离开,房子里几?乎什么痕迹都没给她留下,就像他从未出现过,如果?不是她没忘,每段记忆都清晰深刻,她甚至要怀疑,昨晚是不是一场戳心的梦而已。
十分钟后,梁昭夕快速吃完早餐,走进卫生间低头?洗脸,准备化妆出门,她开冷水,一次次捂在脸上,让自己?无比冷静清醒。
够了。
她退缩软弱的实在够多了。
之前看不清自己?,还能有理由去踟蹰纠结,尝试分离,对他转身,可现在,一切割舍他的手段都在宣告失效,她的心脏和身体?发出那么激烈迫切的声音,拼命在摇醒她,把她从徒劳的逃避里拽出来?,告诉她多么想念,多么留恋不舍。
他的情感沉重极端,她又正常到哪里去,彼此都是缺少被爱的孤独病患,只是他紧握不放,她总觉不配,他争夺她蜷缩,实际到头?来?,她心底真正贪念的,就是他倾注所有的爱。
分开根本不能自救,更?不能救他,她跟他注定要纠缠厮磨,互相吞咬紧抱,她直面内心,她放不下,她想走回到他面前,无耻地问他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让她砍掉过去,以新的、赤诚坦白的梁昭夕,跟他重来?。
梁昭夕关上水龙头?,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可她昨晚发着高烧口不对心,说了那么多决绝的话,孟停会不会真的失望动怒,不想再管她,才不等她醒过来?就沉默离开的。
她抿唇,把微微泛白的脸颊拍红,一双桃花眼洗掉迷蒙,只有剔透的澄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