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梁昭夕仿佛有意要给孟先生一场虚幻的梦,一场回光返照,她?没再胡闹,婉转着?顺从?,汗如雨下到后半夜。
等天亮清醒地睁开眼?,她?反复洗脑自己,孟慎廷阈值太高,再怎么作都影响不了他,热的不行?她?只能换冷的了,从?现在起,她?不能做以前那个习惯性?跟他温存撒娇的女人,她?必须要走出角色,竭尽所能冷落他。
孟先生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忍受身边女人这么对待,用不了两天就得烦她?这幅样子,绝对有效。
梁昭夕从起床开始就表情很少,话更?少,行?李已经提前被孟先生助理?带到楼下,她?连小包都不用拿,唯一的随身物品就是手机,她?始终低着?头,装作很忙地刷着?屏幕,耳朵却极度敏锐,听到孟慎廷语气难辨的讯问。
“昭昭,手机里有什么吸引你,连眼?睛也抬不起来?了?”
梁昭夕半悬的心脏哗然一抖,并不适应地捏紧手机。
她?强迫自己不做出反应,隔了几秒,才没耐心地蹙眉,抬头看他:“孟停,我已经听你的少社?交少跟朋友联系了,工作室都交给麦麦打理?,就为了跟你来?香港,你让我戴什么我就戴什么,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现在连我玩手机都要管吗?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一股脑说完这些,梁昭夕坚持跟孟慎廷对视,回望他那双黑森森的瞳仁,她?不确定是否在里面抓到了一把揪心的锐痛。
孟慎廷手中?提着?她?的包,掩在袖口阴影中的指节凸起泛白,他盯了她?很久,久到铃声响起,助理?提醒航班时间,他才轻描淡写开口:“你是真的不懂吗,我只不过想让你看一看我。”
梁昭夕不安绷着?的神?经被他一句话拨乱,她?最受不得他放低姿态。
她?咬住唇忍耐情绪时,他转身出去,她?深呼吸,不断拉伸着?自己的耐受度,跟在他后面下楼。
习惯就好了,能热就能冷,能引诱依恋,就能形同陌路。
梁昭夕坐进车里,有些害怕密闭小空间的气氛,故意降下她?那侧的车窗,想从?吹进来?的风里找一点氧气,她?目视窗外?,看着?车开出酒店大门,在经过转角准备驶入主街时,她?突然敏锐地感觉有什么人在暗暗看她?。
那种眼?神?太复杂,热切激动崩溃,难以形容,一闪就过去了,她?都怀疑是精神?太紧张的错觉。
她?趴在窗边往外?张望,目之所及什么都没找到,树丛后面隐约站着?一抹高瘦影子,那影子动了动,好似有些跛脚,但太远也太隐蔽了,根本看不清。
梁昭夕并没在意,想来?她?在香港谁都不认识,不可能是专程冲她?来?的,应该是港媒的狗仔,打听到她?跟孟慎廷的住址,躲在那里打算挖新闻,至于跛脚,多半是藏太久僵硬了吧。
回京市的这班飞机上,头等舱人很少,梁昭夕身处过度安静的环境里,心里的慌层层攀升,她?总怕自己一下太过激,让孟慎廷动怒直接调转航班方向,把她?困在香港,这里她?人生地不熟,是真的插翅难飞。
至少……至少也要回到京市落地,再上强度。
梁昭夕盖着?毯子闭住眼?,却无?比清楚感知到她?裸露着?的每一寸皮肤都紧锁在他缄默的视线里,她?在发烫,全身不可控地火势燎原,他对人的影响实在太大。
她?难耐地睁眼?,转头立刻栽进他沉抑的眸光里,她?毛孔都要炸开,涩然咽了咽,轻声说:“孟停,我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帮我。”
她?不禁腹诽,她?可太坏了,故意冷落,又没事一样抓住最后的机会找他解决麻烦,到这一刻,她?居然还?在利用他。
孟停,你看,我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你何必爱我,像你这样不该被亵渎的人,何必执着?于一个感情骗子。
孟慎廷嗓音里透出烈酒滚过似的低哑:“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谁教你的。”
梁昭夕试着?抛却情感,只管利己地眨眨眼?,露出很无?辜的小表情,如同不记得她?说过什么伤人的话,态度理?所应当:“我找你还?算求吗,你不是让我为所欲为,我才提两件事,你就这么凶。”
她?无?所谓地弯眉笑笑,贴过去攀住他手臂,鼻尖状似亲昵地在他脸上蹭蹭,放软声调:“拜托啦对你来?说是很小的事,不要拒绝我嘛”
同样的黏糯耍赖,身体的紧贴,孟慎廷靠在座椅上,眉心沟壑拢得很深,他要用上力气,才能压抑胸腔里席卷的剜割感,她?是以为他感受不到她?的搪塞潦草,还?是有意把刀捅进来?翻搅他。
她?想出了多少办法让他痛苦。
孟慎廷面不改色,攥住她?手腕,修长五指深深陷进她?柔软皮肉里:“哪两件事?是你舅舅一家?这些年该付出的代价,还?是你前公司背叛你的合作伙伴需要付给你应得的金额。”
他眼?底凝着?压境的磅礴风雪,让她?心脏一瞬紧到麻痹。
孟慎廷极度平静地说:“如果是这两件事,我可以直接给你答案,你舅舅夫妻俩带着?全部身家?逃到国外?,你那个堂姐紧随其后,想去投奔,目前三个人都已经回国,就在我手底下,吞你的遗产给你开了账户,连本带利放进去,至于收孟家?的那几千万,我收回,我不允许与?孟骁有关的钱,到你的账上,一分都不行?。”
梁昭夕从?刚才开始就掉进了无?底的沸水,脚底发软,整个人迷惘又震惊地凝固着?。
他是不是洞察她?的一切,她?每一分心思,每一点秘密都无?所遁形,所有想的盘算的,全部在他的掌握里,他只手遮天,编织着?一个甜蜜的牢笼,温柔给她?戴上玫瑰色镣铐。
孟慎廷若无?其事,抚摸她?发颤的指尖,他把她?涌起的戒备和忌惮尽收眼?底。
他抓着?她?手抬起,放在唇边若有若无?地吻,掩盖着?因窒痛而呼出的粗沉气息。
“至于你前公司,当初那一纸辞职信就算生效,也影响不到你作为创始人的股权,你的合作伙伴跟孟骁达成协议,婚后让你签股权转让,两个人暗度陈仓,一分钱也不打算给你,”他仍旧沉稳迫人,“但现在,你名下的股权将由原公司高价回收,把你应得的份额,全部顶额付给你,钱你很快就会收到。”
他甚至闷出两声低笑:“宝宝,对我的处理?还?满意吗。”
满意吗,可以不说这些了吗,可以来?吻他吗。
梁昭夕浑身冷热交织,她?像剥光了袒露在他眼?前,被裹上炙烫的,带刺的毛毯,将她?从?头到脚包围。
她?以为要拜托他去做的事,在她?尚未出口时,都被他亲自处置好了。
她?以为可以分手的人,正在一口一口把她?侵吞殆尽。
无?论如何,这两件她?始终默默记挂的事,已经有了结论,这些钱是她?的,与?孟慎廷无?关,她?找不到别的投资商,就要指望它们,作为跟孟慎廷分开后的工作室资金。
梁昭夕安慰着?自己,可抑制不了被彻底掌控的强烈心颤,她?不能等了,从?这一刻起,她?一点好脸色都不要给他。
她?抽回被孟慎廷扣着?的手,收起仅剩的娇嗲,曾经装满对他火热迷恋的眼?里,只留下玩够的冷淡倦怠。
她?点头说:“还?行?,孟先生费心了。”
手指与?手指还?未彻底分开,孟慎廷猛的一箍,他发冷的指腹冰得她?一抖。
他半掐半握,敛住面容,喉结滚动得缓慢艰涩:“叫我什么。”
梁昭夕战栗着?吸气,神?色清冷:“孟先生,我以前也这样叫过你,不行?吗,你不能事事都要求我,你可以管我身体,管我行?为,可你怎么管我情绪,管我心里想叫什么。”
她?勾勾唇:“还?是说,你为我做这些事,需要我等价回报给你,你想怎么样呢,我晚上那么投入陪你上床,还?不够吗。”
孟慎廷停顿着?,半晌才慢慢向后靠,脊梁压在好似永远无?法捂热的椅背上,他半垂眸,漆黑睫毛下的暴烈晦暗冻结成眼?底一层淡红。
他唇角微微提起,毫不粉饰,直白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