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 / 1)

梁昭夕开门出去?。

盛云斋离酒店不太远,隔差不多三个路口,那附近逼仄,车很难靠近,她在楼下没找到孟慎廷的身影,也就没叫车,按地图上的路线一路小跑过去?。

她出来时戴了围巾,怕被大堂里别?人?认出,半遮了脸,但跑出一个路口后,寒风一吹,围巾戴不紧,长发?也被拂开,她整张脸都干净地露出来。

经过第二?个红绿灯时,对面过来的人?潮很密集,梁昭夕小心穿行,跟一道微跛的身影不小心撞了一下手臂,她没看清对方的脸,应该是个年纪不轻的中年男人?,左边袖管底下,一只手是肤色明显不同的义肢。

她意识到对方是残疾人?,连忙道歉,被后面的行人?推着往前走了两步。

她没听见?对方回答,再回头一看,他?身影已经被淹没了,也就作罢,急切地接着往前跑,完全没注意到被她撞过的那个人?,木偶一样矗立在几步开外的斑马线上,直勾勾转身望着她。

梁昭夕心里清楚,盛云斋这个时间恐怕已经打烊了,那里生意好,都是老主顾,再加上游客不断,定量供应的糕点上午就会售罄,她让他?来,纯粹地折腾他?,磋磨他?,谁知他?那么果断地照做。

任她对谁说孟先生听她的话?,任她差遣,由着她作,谁又会信呢。

梁昭夕跑过三个路口,穿进小路,在林立重叠的牌匾底下,远远看到盛云斋的招牌,也看到空荡的门口,和唯一伫立在那里的颀长背影。

孟慎廷穿着黑色大衣,挺括疏朗的高大身形背对她站在萧瑟风里,像老式画报里孤独倜傥的剪影,他?发?梢被丝缕扬起,略偏头,似乎在点烟。

她喉咙动了动,心知肚明她不该过去?,她也不该来,既然决定要折磨他?,逼他?松手,她就不能再露出心软。

可?如果人?是机器,是程序,可?以完全按照设定,那就好了。

梁昭夕慢慢走上前,每一步都在挣扎,她很轻地碰一下他?肩膀,他?连突然的回身都是矜重得体?的。

很快她愣住。

孟慎廷唇间抿着支未点燃的烟,大衣怀里夹一束盛放的洋桔梗。

他?见?到她,将烟取下,碾在修长指间,曲起指节蹭了蹭她吹红的脸,低下来的声音很惑人?:“昭昭,打烊了,我买花哄你,别?再对我绝食。”

梁昭夕鼻子?猛一酸,她张了张口,干涩说:“那回去?吧。”

“再等?一等?,十分钟。”

“……为什么。”

孟慎廷淡淡挑唇:“我包了这家店,逼他?们的师傅关着门重新开工,再过十分钟,所有新鲜出锅的都给你。”

梁昭夕瞪大眼:“……我吃不完!我要为了几大锅的燕窝糕滞留香港吗!”

“我陪。”

“那也不行啊,”她急着说,“太多了,除非我在路边摆摊去?卖,可?我又卖不掉”

“卖得掉,我买。”

梁昭夕一下子?噤声,风呼啸一过,她酸胀的眼眶撑不住压力,借着吹风的理由眼泪滚落,她低下头,轻声哽着:“孟停,你不觉得我很烦吗,我太闹腾了,我自己都受不了。”

她长这么大,从没这样任性,发?泄,对人?颐指气使,故意做坏事,没有人?会惯着她,容纳她。

孟慎廷抬起花束拍拍她湿润的脸颊,俯身吻她不成形的泪。

“你受不了的,我来受。”

“宝宝,你有权对我为所欲为。”

第52章 52 白山茶

梁昭夕再次跌入熟悉的溺水感里, 比以往每一次更?细密更?难喘息,孟慎廷如果只是极端地掌控她?,她?或许能做到果断,只管刺伤他不顾别的, 可他真正的天罗地网根本不是那些围困她?的手段, 是他不问得失,不计底线的溺爱。

面对这样的孟慎廷, 她?没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 毫不动摇地对他用狠心,她?也是鲜活血肉做成的人,需要战胜难过和心虚这一关。

她?默默设定了时间, 这次对孟慎廷的心软最多只能持续到明天,明天就要离开港岛回京市了,回去以后, 她?要快点加码, 尽快逼着?他断掉。

孟慎廷太难对付, 她?不敢慢慢来?,她?拖不起。

十分钟后, 新出炉的燕窝糕雪白晶莹,整齐码了几大托盘,梁昭夕尽最大努力吃了三块, 两边脸颊都被塞满, 圆鼓起来?,一双眼?汪着?水, 可怜巴巴控诉地望向孟慎廷。

孟慎廷好像从?她?求助的目光里得到稍许解救,他手指被风吹得又冷又燥,捏着?她?小仓鼠似的双颊晃晃, 很低地沉笑一声:“让我开心点,我就救你。”

梁昭夕唇上还?沾着?糕点碎屑,不太甘愿地凑上去,敷衍地亲亲他嘴角。

他五指梳理?她?长发,把她?摁进怀里,低头咬她?小巧的耳朵,留下齿痕:“昭昭,不用探我底线,我对你没那种东西。”

当天下午盛云斋破天荒重新开张,门前挂了大幅广告牌,一千多块新鲜燕窝糕,由孟生买单,赠给路过的游客,帮他家?嘴馋又食量小的顽皮太太分担一份甜。

回酒店时没再步行?,梁昭夕知道孟慎廷处处娇惯她?,只要他在,就不会让她?受累,她?坐在车里拿着?那捧洋桔梗,手藏在他看不到的位置,偷偷拧下一朵装进口袋里,等回京市,她?想把这一朵做成干花,就算是为这段烈火烹油的时光留个痕迹。

她?不是第一次做了,有一年大学校庆,她?代表学院跳了支独舞,穿一条白裙子,怕招摇故意没化妆,只涂了红唇,结果引起很大反响,也招来?不少嫉恨。

她?是跳完才听说那天有身份斐然的大佬莅临现场,学校很多漂亮女生等着?表现,她?一支舞抢了最大风头,当场就被恨上。

她?那时最怕惹麻烦,表面镇定,实际心里忐忑,以为会被针对,等回到后台时,她?意外?发现自己桌上的口红没有了,原本位置上放着?一束安静纯美的白山茶,山茶中?间,夹着?单独一支红玫瑰,两种颜色,完美复刻出她?今天的样子。

旁边有很多女生在围观,小声议论这束看起来?简洁的花价格有多昂贵离谱,她?以为是谁送错了,直到看见里面放着?张手写卡片,字迹是极其标致的瘦金体,铁画银钩,锋芒毕露,写着?短短三个字,给昭昭,落款是,知名不具。

她?身边并没有会写瘦金体,且写得仿佛古迹字帖一样的人,这些字漂亮过份,也标准过份,像故意隐藏身份,掩饰真实的笔体。

她?找遍全场,没看到任何可以联想的身影,但就是这束花代表的不菲价值,让那些不善的目光不敢造次,纷纷收敛。

那是她?第一次收到花,也不知怎么想的,在花枯萎之前,她?烘干封存,一直留到今天。

后来?她?被很多追求者送花,从?没收下过,怀里的洋桔梗是她?人生的第二?束。

梁昭夕额头靠着?车窗,鼻腔被孟慎廷身上凛冽幽冷的霜雪气填满,她?计划着?接下来?要对他做的事,心在一下下抽缩着?,天马行?空想起当初那束白山茶夹玫瑰给她?掀起的波澜,明明送花者素不相识,却给了不满二?十岁的她?有生以来?初次的心悸。

谁会明白,她?某种意义?上的初恋,对象竟是一束沉默庇护了她?,却知名不具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