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宁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又暖又愧。她只顾确定金额,却没想起这个年代露富的风险村里人大多淳朴,但也难免有急着用钱的,真知道乔家有600块,少不得有人来借钱;万一被心思不正的人盯上,更是麻烦。张局长考虑得,可比她周全多了。
“那600块……”她小声问。
“爷爷给你存信用社了,和之前公安局奖励的300元一起存的定期,折子放在炕洞里藏着呢。”爷爷乔德山压低声音,眼里闪着光,“这钱是你凭本事赚的,得花在正经地方给你买书,给你攒学费,等将来你上大学,就不用愁了。”
第129章 砚舟哥哥
“我得谢谢张叔叔。”乔安宁把钱重新叠好,放回信封,“爷爷,村办公室能打电话吗?我想跟张叔叔说,前面的期刊我愿意翻译。”
“能,我带你去。”爷爷乔德山放下旱烟杆,起身就往外走。
村办公室在大队部院里,是间简陋的土坯房,里面摆着一张掉漆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一部摇把子电话,是全村唯一的通讯工具。管电话的王会计正在记账,见乔德山带着孙女进来,笑着问:“德山爷,找我有事?”
“王会计,借电话用用,给县城教育局打个电话。”爷爷乔德山说。
王会计连忙放下算盘:“哎,好。号码记着不?”
乔安宁报出张启明名片上的号码,王会计摇了半天把子,对着话筒喊了几句,然后把话筒递给乔安宁:“通了,找张局长。”
乔安宁接过话筒,踮着脚说:“张叔叔您好,我是乔安宁。”
“宁宁啊,放学了?”电话那头传来张启明温和的声音,“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想继续翻译前面的期刊,麻烦您有空送过来吧。”
“好!我明天一早就给你送过去。”张启明显然很高兴,“你别急着译,先顾好功课,有空再翻就行。”
“谢谢张叔叔,也谢谢您今天……”乔安宁想说谢谢他隐瞒稿费,又觉得在电话里说不妥,便改了口,“谢谢您送的稿费。”
“傻孩子,谢啥。”张启明笑了,“明天见。”
挂了电话,乔安宁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她跟着爷爷往家走,刚到院门口,就愣住了短短半个时辰,院门外又围了不少人,比刚才更多,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是带着孩子来的。
“宁宁回来啦!”有人眼尖,率先喊了一声,人群立刻朝她涌过来。
“宁宁,教教我家虎子认几个英语单词呗,他总说学不会。”
“我家丫头数学差,你给她讲讲题呗,就一道!”
“宁宁,你翻译的书是啥样的?给俺们瞅瞅呗,让娃也开开眼。”
乔文栋和乔文轩正站在门口挡着人,见乔安宁回来,连忙喊道:“大家别挤,有话好好说!”
乔安宁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群,心里有些发懵。她知道村里人重视教育,却没想到自己赚稿费的事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叔伯婶子们,哥哥姐姐们。”乔安宁站上台阶,清脆的声音让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我知道大家想让娃学好,我也乐意帮忙。但我现在还要上学,只能晚上或周末有空。要不这样,从明天开始,每天晚饭后来我家院子,谁有不会的题,我尽量给大家讲,好不好?”
“好!宁宁真是个好娃!”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
“还是宁宁懂事,不摆架子。”
“那我们明天再来,不耽误你写作业。”
乔家院内的人群渐渐散去,喧闹了大半天的土坪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没来得及清扫的鞋印,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
林砚舟抱着那本被手指磨得起了毛边的数学练习册,在老槐树后站了许久。直到最后一个向乔安宁请教的婶子走远,他才深吸一口气,攥紧了练习册的边角,一步一步朝乔家院门走去。
“叩叩叩。”敲门声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谁呀?”乔安宁的声音从院里传来,带着刚讲完题的微哑。
“是我,林砚舟。”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比解最难的物理题时还要紧张。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乔安宁披着件小夹袄站在门内,月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像落了层细碎的银粉。“砚舟哥哥?快进来吧,外面冷。”
林砚舟跟着她走进院子,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停留,好久没自信瞧乔安宁了。这丫头好像又长开了些,眉眼间褪去了幼时的婴儿肥,多了几分沉静的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得他心里怦怦直跳。
他连忙低下头,假装看脚下的石板路,却没注意到自己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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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也是本事
乔家堂屋里还亮着灯,爷爷乔德山在灯下翻看账本,奶奶李秀莲在纳鞋底,见林砚舟进来,都笑着打招呼。
这孩子自小就爱往乔家跑,说是乔安宁的“小尾巴”也不为过,老两口早就把他当半个孙子看。
“是砚舟啊,快坐。”奶奶李秀莲往灶房喊,“宁宁,给砚舟倒碗热水。”
“不用麻烦奶奶,我不渴。”林砚舟连忙摆手,把练习册递到乔安宁面前,“我……我有些题想请教你。”
乔安宁接过练习册,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不会的地方都用红笔圈了出来,足见下了不少功夫。“你先坐,我看看。”她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灯下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灯下,“这道力学题,你受力分析错了,应该把摩擦力算进去……”
林砚舟坐在她对面,眼睛看着习题册,耳朵却听着她温软的声音。她说话时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是讲题讲久了累的;手指在纸上划过,留下淡淡的铅笔印,指尖因为常握笔,指腹有些薄茧这些细微的地方,他都悄悄记在心里。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自己站在乔家分配的田间,叉着腰跟乔家人喊“我要娶宁宁当媳妇”,被娘追着打了半条街。那时的乔安宁才只会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一点都不怕生。
从那以后,他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收了大半的顽劣性子。她学走路时,他就在旁边护着,怕她摔着;她跟着高大夫认草药,他就蹲在旁边拔草,等她一起回家;她在田埂上看书,他就搬块石头坐在旁边,哪怕看不懂课本上的字,也装作看得津津有味。
可自从五岁的乔安宁一跳级就到了四年级,他忽然觉得两人之间好像隔了层看不见的膜。她学的知识越来越深,身边围着的同学越来越多,而他还在慢吞吞地爬着台阶,连初中课本里的知识都弄不懂。
后来他也发奋读书,总算跟上了课堂的知识,可她居然可以翻译外文书,即使现在她在初一,他在初三,明明只隔两个年级,却像隔了两条河。
“这里听懂了吗?”乔安宁的声音把他从恍惚中拉回来。
“啊?哦……听懂了。”林砚舟慌忙点头,脸颊又开始发烫。
乔安宁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砚舟哥哥,你是不是走神了?这道题很重要,说不定高考会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