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喜日子

1973年的十一月九日，是白杨村少有的晴朗冬日。凛冽的寒风被暖阳驱散了几分，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晶莹的霜花，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乔家的院子里早就热闹起来，从清晨开始，帮忙的村民就络绎不绝地赶来，烧水的、劈柴的、贴红囍字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把这个冬日的清晨烘托得暖意融融。

今天是乔建国和周兰云大婚的日子。

乔建国的屋子被收拾得焕然一新。原本略显陈旧的土坯墙被重新刷了白，窗户上糊着崭新的红纸，上面贴着王秀兰剪的囍字，歪歪扭扭却透着喜庆。炕上铺着新做的褥子，是王秀兰和刘梅熬夜缝的，靛蓝色的粗布面上绣着简单的牡丹图案。

炕梢叠着两床红底碎花的被子，被角整整齐齐，那是周兰云自己准备的嫁妆，她虽无父无母，自从知道乔建国离婚后，就早早就开始攒布票，一针一线缝了大半年。

乔建国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蓝色卡其布褂子，是周兰云特意给他做的，领口和袖口都缝得格外细致。

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几分局促的红，时不时对着镜子傻笑，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身问身后的乔建军：“老二，你看我这……是不是太紧张了？”

乔建军拍着他的肩膀笑：“大哥，结婚哪有不紧张的？放宽心，兰云姐又不是外人。”他今天穿着自己最好的灰布褂子，胸前别着一朵红纸做的花，作为伴郎，忙前忙后地招呼着。

乔文凯和乔文栋站在墙角，穿着周兰云给做的新棉袄。十三岁的乔文凯已经有了半大少年的模样，抿着嘴没说话，但眼里的拘谨比往日少了许多；十岁的乔文栋则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布置，手指忍不住碰了碰墙上的囍字，被乔文凯轻轻拍了一下，立刻缩回了手，吐了吐舌头。

另一边，周兰云的家里也同样忙碌。王秀兰和刘梅作为“送亲”的女眷，正帮她梳理头发。

周兰云穿着一身红棉袄，是乔家给扯的新布，领口绣着一圈细密的白边。她原本就清秀的脸上擦了点雪花膏，显得气色格外好，只是低着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兰云姐，你看这红头绳好看不？”刘梅拿着两根红绒绳，在她发间比划着。

周兰云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王秀兰笑着打趣：“这还没进门呢，就害羞成这样，等会儿见了建国，还不得把脸埋进袄子里？”

周兰云被说得更不好意思了，抬手轻轻打了王秀兰一下，屋里顿时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

上午九点，迎亲的队伍出发了。乔建国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车把上绑着红绸带，后座上垫着新做的棉垫，这是要去接新娘子的。

乔建军和乔建民跟在旁边，手里拎着红布包的礼盒，里面是给新娘子的“上头礼”：一块香皂、一把梳子、一对红烛。

乔家的孩子们也跟着凑热闹。十岁的乔文博和七岁的乔文轩跑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小鞭炮，时不时点燃一串，“噼里啪啦”的声响吓得六岁的乔文哲往刘梅怀里躲，引得大家一阵笑。五岁的乔文谦则被乔建民抱在怀里，手里攥着一块水果糖，含混不清地喊着“接大妈”。

乔安宁穿着新做的粉色小袄，头上扎着两个红绒球，被奶奶李秀莲牵着。她踮着脚往前看，小嘴里不停地念叨：“大妈快点来，宁宁给你留了糖！”

迎亲的队伍刚到周兰云家门口，就被几个等着看热闹的邻居拦住了。“建国，想接新娘子可没那么容易！”一个婶子笑着说，“先唱个歌，唱《东方红》！”

乔建国脸一红，挠着头不好意思开口。乔建军在一旁起哄：“大哥，唱一个！不然接不走新媳妇！”

乔建民也跟着拍手，孩子们更是喊得欢。乔建国没办法，只好红着脸唱了两句，虽然跑调跑得厉害，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总算放他们进了门。

周兰云被扶上自行车后座，手里攥着一方红帕子，轻轻盖在头上。乔建国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生怕她摔下来，骑车的速度慢得像蜗牛。

迎亲的队伍往回走，一路上鞭炮声、笑声不断，引得全村人都出来看热闹，把原本冷清的冬日街道堵得满满当当。

第64章 文栋改口

回到乔家院子，仪式就正式开始了。堂屋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红烛、香炉和两个缠着红布的酒壶。乔德山和李秀莲坐在桌后的太师椅上，穿着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裳，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花。

“一拜主席！”村里的老支书充当司仪，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乔建国和周兰云并肩站着，对着主席像鞠躬致敬表达对革命领袖的崇敬。周兰云的头低着，红帕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对着爷爷乔德山和奶奶李秀莲鞠躬。奶奶李秀莲看着眼前的新人，眼眶有些发热，连忙掏出帕子擦了擦，大儿子总算有了个安稳的家，她这颗心也算落了地。

“夫妻对拜！”

乔建国和周兰云相对鞠躬，抬头时，乔建国不小心碰到了周兰云的额头，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了头，引得院子里又是一阵哄笑。

乔文凯和乔文栋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和新母亲，虽然没说话，但乔文栋悄悄拉了拉哥哥的衣角，眼里带着点好奇。

拜完堂，周兰云被扶进了新房，乔建国则留在院子里招呼客人。

爷爷乔德山站起来，对着满院子的村民拱了拱手：“今天多谢大家来捧场，粗茶淡饭，大家千万别客气，都敞开了吃！”

话音刚落，帮忙的妇女们就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虽然是冬天，菜色却很丰盛：红烧肉是乔家杀了过年猪特意留的，炖鸡块香气扑鼻，还有自家腌的咸菜、炒鸡蛋，满满当当摆了十几桌。酒是村里的小烧，虽然烈，却透着股淳朴的香。

男人们围在一桌喝酒划拳，声音震天响。乔德山被几个老伙计围着，一杯接一杯地喝，脸上红光满面。乔建军和乔建民忙着给客人倒酒，时不时被拉着喝两杯，很快就满脸通红。

女人们则聚在一起，一边纳鞋底一边聊天。

“兰云这丫头真是好福气，乔家可是咱们村的好人家。”

“建国也是个实在人，以后肯定疼媳妇。”

“你看那两个孩子，也不怯生，看来是接受新妈妈了。”

孩子们最开心，端着小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手里攥着大人给的糖果，时不时往新房门口瞟都想看看新娘子长啥样。

乔安宁跑得最欢，一会儿给爷爷送块肉，一会儿给妈妈递块帕子，看到乔文凯和乔文栋站在角落，还跑过去塞给他们两块水果糖：“大哥，二哥，吃糖！”

乔文凯愣了一下，接过糖说了声“谢谢”，乔文栋则剥开糖纸就塞进嘴里，含糊地说：“真甜。”

新房里，周兰云坐在炕沿上，红帕子已经被摘了下来。王秀兰和刘梅陪着她说话，给她讲乔家的趣事，让她别紧张。

“大嫂，你看这两个孩子多懂事，刚才拜堂的时候，文栋还偷偷看你呢。”王秀兰笑着说。

周兰云点点头，眼里带着点温柔：“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以后我会好好待他们的。”她早就想好了，不奢求孩子们立刻叫她“妈”，只希望能慢慢处出感情，让他们感受到家的温暖。

正说着，乔文凯和乔文栋被李秀莲推了进来。“快叫妈。”奶奶李秀莲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点期待。

乔文凯抿了抿嘴，半天没出声。乔文栋看着周兰云，又看了看奶奶，小声叫了句：“妈。”虽然声音小，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第65章 全家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