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十几年婚姻,竟以这样荒诞的方式迎来终结,想想都觉得讽刺。
他没有点灯,就着月光坐在炕沿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炕席。
既然睡不着,不如好好复盘那些年被忽略的疑点那些曾经让他隐隐觉得不对劲,却总被张桂英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的细节,此刻在乔二柱那句“大虎是我的儿子”的印证下,终于串联成清晰的真相。
记忆回到1958年那个深秋,他去隔壁村喝喜酒,昏昏沉沉的醉了过去。等第二天清醒过来,张桂英就扑上来又哭又闹,说她昨晚被他轻薄,清白没了。当时他又惊又怒,脑子里一片混乱,稀里糊涂就信了她的话,还觉得亏欠了她,对她百般补偿。现在想来,哪有什么轻薄?
分明是她和乔二柱私会后怕被发现,故意编造的谎言!难怪他始终想不起自己有什么越轨行为,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场骗局。
还有乔大虎出生前几天,张桂英借口回娘家,等一周后回来说在娘家院子里晒被子时摔了一跤,早产了。可孩子生下来足有六斤半重,哭声洪亮得能掀翻屋顶,哪里像早产的样子?
他当时虽然疑惑,却被初为人父的喜悦冲昏了头,加上张桂英哭哭啼啼说“多亏娘照顾得好”,他竟真的信了。现在才明白,哪里是什么早产?分明是她早就怀了乔二柱的孩子,掐着时间嫁过来,算准日子生罢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孩子的名字。当年爷爷给孙子排了“文”字辈,老大该叫乔文杰,结果张桂英说孩子出生时梦见老虎进门,非要叫“大虎丘”,还说这样好养活。他拗不过她,加上乔德山觉得“虎”字也威风,便依了她。现在想来,这哪是什么梦?分明是她在给乔二柱传递信号!乔二柱家门前就有棵老槐树,村里人都叫他“虎子”,这名字根本就是给孩子亲爹留的念想!
还有张桂英对三个儿子截然不同的态度。她对乔大虎总是百般呵护,有好吃的先紧着他,新衣服也先给大虎做;对老二老三却常常打骂,稍有不顺心就罚站饿肚子。
他以前只当是老大早产,张桂英偏疼些,现在才恍然大悟因为只有大虎是她和心上人的孩子,另外两个不过是她拴住乔家的工具!
想到自己疼了十几年的“长子”,竟是别人的种,乔建国的心像被钝刀割过,又疼又恨,却又有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鸡鸣声,一声接着一声,划破了黎明的寂静。
乔建国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冷冽的空气涌进来,让他混沌的脑子更加清醒。他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树叶上还挂着晨露,忽然觉得压在心头十几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他都认了,至少往后不用再和张桂英这个搅家精耗下去了。
第37章 村长支书
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淡青色的天光透过窗棂洒进乔家的院子,给斑驳的土墙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鸡窝里的公鸡率先扯着嗓子啼鸣起来,一声接一声,唤醒了沉睡的村庄。乔家的屋子里,已经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爷爷乔德山第一个披衣起身,他常年劳作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更何况昨夜发生了那样的大事,他更是辗转难眠。
推开门,院子里还弥漫着清晨的凉意,柴房方向静悄悄的,想来老二老三把人看顾得很好。他站在院子中央深深吸了口气,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紧随其后,奶奶李秀莲也起了身,她一边系着围裙一边往灶房走,嘴里低声念叨着:“造孽啊,好好的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事……”眼角的皱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刻,满是疲惫和痛心。
王秀兰和刘梅听到动静也连忙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生怕吵醒熟睡的孩子们。王秀兰走到炕边看了看,乔安宁还在小床上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她忍不住俯身在女儿额头亲了亲,心里暗暗祈祷:但愿今天的事别吓到孩子。
“秀兰,小梅,咱们去灶房弄早饭吧。”李秀莲在门外轻声喊道。
“哎,来了娘。”两人应了一声,悄悄退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灶房里很快升起了炊烟,玉米糊糊的香气混合着柴火的烟味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王秀兰拉风箱,刘梅洗菜切菜,李秀莲则负责掌勺,三人默契地分工合作,谁都没有多说话,但彼此眼中都带着凝重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乔德山蹲在屋檐下抽着旱烟,看着灶房里忙碌的身影,等锅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时,才磕了磕烟灰开口:“老大呢?让他起来去请村长和文书。”
话音刚落,乔建国就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他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但精神却异常清醒,脸上带着一种解脱后的平静。“爹,我这就去。”他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乔德山点了点头,继续吩咐:“老婆子你就和老二媳妇、老三媳妇在家待着。老三的两个小子还有宁宁都还小,经不起折腾,得有人照看。现在先弄饭,我们先吃,吃完早点把那对狗男女送到公安去,别耽误了时辰。”
“晓得了。”李秀莲应着,把刚烙好的玉米饼子盛进盘子里,“老大,跟村长和文书好好说,别冲动。”她知道儿子心里有气,怕他说话冲撞了村干部。
没过多久,乔建国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身后跟着两位穿着中山装的身影正是村长和支书。两人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疑惑,显然不明白为何乔家会在这大清早急着请他们来。
“村长,支书,快请进。”乔建国侧身让开道路,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经历了一夜的风波,他眼下的乌青如同墨染,却难掩眉宇间的决绝。
爷爷乔德山早已候在堂屋门口,见三人进来,连忙迎上前。
他先是对乔建国使了个眼色:“你先回房把大虎叫起来,让孩子到堂屋来。”有些事终究要面对,与其往后遮遮掩掩,不如趁村干部在场,把该说的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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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别的隐情
乔建国会意,默默转身走向西厢房。乔德山这才转向村长和支书,脸上堆起礼貌的笑意:“老村长,李支书,辛苦你们一大早跑这趟,快屋里坐。”
他热情地往堂屋里让,粗糙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带着几分局促,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姓王,脸上沟壑纵横,手里常年拄着一根枣木拐杖。他看着乔德山问道:“德山老哥,这大清早的把我们叫来,可是出了什么急事?看你这脸色,怕是不小的事。”
他和乔德山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深知乔家向来本分,若非天大的事,绝不会这般兴师动众。
支书姓李,三十多岁,是村里少有的高中生,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他也跟着点头:“是啊德山叔,您尽管说,只要是村里能帮上忙的,我们绝不含糊。”
乔德山把两人让到堂屋的太师椅上坐下,自己则在对面的长凳上落座。王秀兰端来热水,给三人各沏了一杯茶茶杯里飘着几片茶叶,在这大多用糖水招待客人的年代,这已是极高的礼遇。
村长和支书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咯噔一下:看来乔家是真出大事了,不然不会用这么郑重的礼节。
“唉。”乔德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没能压下他心头的沉重,他放下茶杯,重重叹了口气,“不瞒二位,今天请你们来,是家里出了丑事,得请你们做个见证,也帮我们拿拿主意。”
爷爷乔德山眼神复杂地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老村长,李支书,实不相瞒,昨晚家里出了桩丢人的事。老大媳妇张桂英,和张桂英同村的乔二柱……在柴房里被我们当场抓住了。”
“什么?!”村长惊得差点打翻茶杯,拐杖“咚”地一声戳在地上,“竟有这种事?张桂英嫁过来十几年,生了三个儿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
支书也推了推眼镜,脸上满是震惊:“德山叔,您没看错?这可不是小事,可不能乱说啊。”通奸在那个年代是严重违反道德纪律的事,处理不好会影响整个村子的声誉。
乔德山重重一拍大腿,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千真万确!我和老婆子,还有老二老三都在场,那对狗男女被我们抓了个现行!现在人还捆在柴房里呢!”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更让人气愤的是,这不是一时冲动,这里面还藏着十几年的猫腻!”
村长和支书越发惊讶,连忙追问:“这话怎么说?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乔德山深吸一口气,将昨晚乔二柱的供词、张桂英的狡辩,以及孩子们发现的疑点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只是隐去了乔安宁的童言,只说是自己和老伴回忆起当年的细节,才起了疑心。
“……现在想来,大虎出生那年就不对劲。老大58年十月去喝喜酒,张桂英转年六月就生了,说是早产,可孩子生下来足有六斤半重,哭声洪亮得很,哪里像早产的样子?当时只当是老婆子照顾得好,现在看来,根本就是她早就怀了乔二柱的孩子,故意嫁给老大做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