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正叉手行礼道:“中郎将说笑了。私渡关津罪不至死,只要?没有?强闯的意?图,我们自?会将人收监暂且关押。只是不知,中郎将寻的是什么人?”
“是个女子?。”
江铣抿直了唇,略微形容了一下孟柔的样貌,队正听后便?应答下来,说是换值时也会告诉下一队的弟兄,让他们都留意?着。
“多谢。”江铣朝他们拱手,正要?往更北些的开远门去,顿了顿,突然一拨马头转回身,“最近城中出了什么大事,为何要?这样严格查问?”
队正张了张嘴,笑起来:“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巧得很?,前几日?左卫中郎将,哦,也就?是长孙家的郎君,他院里也丢了个姬妾,说是同旁人生出私情,偷了他的物件逃跑了。中郎将嫌太丢脸,吩咐若是发现了,当场按规办理,不必留性命。自?然,您的家人既然走失,我们抓到人后会先?让您辨认,过后再行区处。”
强闯关津者,守城卫有?权当场格杀,即便?没有?强闯,拿着伪造的过所度关,便?是被城卫杀了也无冤可诉。
“对了,这事长孙郎君只同咱们上头的几位参军说过,中郎将可千万别说出去,更别说是小?人透露给您的。”
江铣闭了闭眼,胸膛一阵起伏,问道:“他可曾说过,走失的姬妾是什么模样?”
队正想了想:“远山眉,杏仁眼,身子?瘦削,面容苍白。大略就?是这样的形貌。”
这分明说的是孟柔。
长孙乾达。
江铣握紧缰绳,心里的怒意?越是浓重,他面上反倒露不出一点来。
他要?借城门卫之手除掉的,究竟是某个面目不清的姬妾,还是孟柔?
第41章 第 41 章 曰君臣
“尔今东突厥已灭, 数十万降民归顺大秦,漠北大片土地空置,皆为薛延陀所蚕食鲸吞。薛延陀原本受到东突厥压制,屡屡向我朝求援, 先?前作战的?时候他们也颇有助益, 可如今, 东突厥灭国,他们不思教?训,反倒想着要做下一个东突厥, 竟然?敢拖延岁供!依我看……”
“先?前漠北连年大雪时也没见他们拖延岁供, 今年光景分明?比往日更好?些, 也再没有个东突厥压在头上,薛延陀这样做分明?是起了反心!”
“薛延陀吞并了东突厥的?土地,也收容了那些在战场上逃亡的?、未曾归顺大秦的?残余部众,显然?怀有不轨之心。薛延陀才刚发展起来,尚且势弱, 若是以后兵强马壮,未必不会剑指中原。”
“是啊!夷狄禽兽,畏威而不怀德,若是姑息放纵难免会有后患。陛下, 臣请战漠北!”
“可是东突厥方?灭, 再起干戈恐怕会生灵涂炭,更何?况穷兵黩武,终非正途。”
“你!此战显示我大秦国威, 如何?就成了穷兵黩武?况且分明?是薛延陀拖延岁供在先?,你真是胡搅蛮缠!”
“启禀陛下,薛延陀只是拖延岁供未必要反, 但吐谷浑却是已经进犯凉州。陛下,还?请先?……”
“吐谷浑势弱,即便进犯也只是小打小闹,一旦听说秦军开发立时便会如鸟兽散。依我看,还?是防范薛延陀更为要紧……”
薛延陀拖延岁供,吐谷浑又进犯凉州。众臣们分为两?派,一派说该打仗,另一派说不该打仗;说该打仗的?那一派吵着吵着又自相争执起来,一边说该打的?是薛延陀,另一边却又说该打的?是吐谷浑;吵着吵着,又有一派冒出头来,说不如分兵两?头作战,一起攻克,很快又有人?抓着他们斥骂,说分头作战两?头挑担子,一个不慎便是胡马度关南下。
太极殿上,穿红着紫的?大臣们掐着腰争论不休,底下吵得乌烟瘴气,大秦皇帝坐在龙椅上也是大皱眉头。武官天天嚷着要打仗,文官天天嚷着说要休养生息无为而治,每日朝会都?是吵,吵来吵去吵不过了就来找他要公道,真是烦不胜烦。有时候真恨不得让内侍们撤去暖炉,反正这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也不必再用暖炉取暖了。
喝了两?口茶顺了顺气,眼眸一转,突然?瞧见站在人?群中的?江铣。
武官们个个火气急躁,恨不得撸起袖子来当场以武服人?,江铣八风不动地站在他们中间,清隽文弱得像个读书?人?。
哦,也确实?是个读书?人?,政启十七年的?进士,皇帝亲自点的?探花郎。
众人?争论不休,江铣却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地一言不发,像是在走神?。
皇帝清了清嗓子,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中郎将,”皇帝抬起下巴示意江铣回话,“众人?各抒己见,你却似已胸有成竹,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左卫大将军兼刑部尚书?裴方?正当即面?露喜色,他是最为强硬的?主?战派,方?才也热意请战。而斥责他穷兵黩武的?尚书?右仆射长?孙越则轻轻皱起眉头朝江铣看去,眼神?晦暗不明?。
江铣如梦初醒,上前行礼道:“回禀陛下,臣所掌内府只负责长?安防卫,边境之事,臣不熟悉,众位大臣卓识深远,臣怎敢妄言。”
这下所有人?都?朝他看来,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在放什么狗屁。
“你在放什么狗屁!”裴大将军立时跳起来,“你不是在并州待了三年吗?先?前与东突厥作战时,你率领六百骑兵深入敌营生擒可汗何?等勇猛,如今却为何?如此怯战!难道东突厥打得,薛延陀你打不得?!”
长?孙越忙道:“将军此话差矣,好?战并非勇猛,不战也并非怯懦。”
“我看你就是害怕!我就不明?白了,东突厥咱们都?打下来了,区区一个薛延陀……”
“裴卿!朝堂之上,怎可如此粗鲁。”皇帝皱眉点了点裴方?正,又看向江铣,“朕记得,今日是裴家新妇回门吧,中郎将是惦记着这件事?”
江铣没答话,裴方?正却先?一步熄了火。
可皇帝也没放过他,而是笑道:“裴卿,听说民间新妇三日回门,新郎官要陪同着上娘家,不知老国公今日会不会……”
裴老国公正是裴大将军的?亲爹。老国公年至耄耋娶新妇,那日去迎亲的?正是裴方?正的?庶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大趣闻。皇帝面?带揶揄,众臣也跟着会心一笑,只有裴方?正,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绿着一张老脸不吱声。
被这么一打岔,北征之事暂且搁置,朝臣们很快又进入下一个议题。没人再问江铣的?话,他便垂手回到原位。
下了朝,江铣顺着人?流往外走,裴方正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来。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薛延陀大肆囤兵又拖延岁供,分明?迟早要反。右卫大将军空悬已久,将军又是个吃荫封的?,没本事的?废物,何?不趁此机会取而代之?虽说现下陛下只封你做中郎将,只让你掌领内府,但漠北若有战事,你必能大展手脚。你好?好?的?一个将才,当真不想再出长?安了?”
“薛延陀尚未南下。”
裴方正皱眉:“他们只是在积聚力量,与大秦迟早会有一战。半渡而击之总好?过等他们兵强马壮再打,你……”
江铣朝他拱了拱手:“末将家中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你家里怎么这么多事……喂!你今日又不上值吗?!”
……
江铣离开皇城之后并未回家,而是去了西市的?小院子,这个院子是他早就买下的?,先?前何?氏和孟壮便住在此处,如今他们走了,这院子正好?空了出来。
他走进内室,桌案上正摆着一张地图,线条纵横交错,画的?是长?安各坊地形,已经查找过的?地方?都?被划了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