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敢这样怀疑她!他怎么敢!
可喉骨上的力道不容忽视,此时不是争执的时候,更别?提这个答案,或许还牵系着另一个人的性命。
孟柔颤着声道:“我与楚鹤素不相识,只是那日我在城门口?处为了?救人落水,身?上的……身?上的过所也被毁了?。”她咽了?咽口?水,“楚鹤只是看?我可怜才帮了?我,你知道的,我离开长安之后根本无处可去,若不是被他收为徒弟,我只怕会饿死。我与楚鹤当真清清白白,从没有别?的关系。”
她说得颠三倒四,却也没有隐瞒半分?,将当日情形一五一十地招了?个干净。人和事都对得上,终于说得江铣信了?几分?,又或许,比起孟柔当真与旁人有了?首尾,他更宁愿相信这样的说辞。
江铣情绪稍稍和缓下来,可随后却又升起新的疑惑。
“你明知过所有误,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离开?你知不知道假冒过所出城是大罪,一旦被人发现,你必死无疑。”
“我……”
孟柔不明白,江铣做了?这样多的事,他这样欺负她,为什?么还能摆出这样一副迷茫的模样。
他不是都知道吗?知道她一直想要离开,若非如此,他又何必让珊瑚、砗磲她们把院子团团围住,轻易不肯放她出门。
何况那日她出城前曾经?给?江铣下药,她欺骗了?他,背叛了?他。一个挂着奴籍的奴婢竟然敢如此悖逆犯上,别?说是江铣了?,就算换了?旁的主家,她只怕也难逃出一条命。
可是这些话,孟柔都不敢说出口?。
孟柔淌着泪,竭力摆出一副柔顺姿态:“五郎不是已经?成?亲了??奴婢这样卑贱的身?份,原本就不配伺候五郎的,我心中敬爱五郎,只是县主娘子是那样尊贵的人物,奴婢怎么配与她同居一屋檐下?奴婢自知卑贱,原本是该一死了?之的,可奴婢贪生怕死,这才……”
江铣冷冷地看?着她,好半晌,突然笑起来。
“阿孟,你知不知道,你骗人的模样实在明显。”
他们成?婚三年,同床共枕三年,日夜相守三年有余,江铣亲手丈量过她每一寸的肌肤,知晓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自然也知道她在心虚说谎时,眉梢眼角的每一分?细微颤动。
在安宁县时,她说:“这很简单,不辛苦的。”
“我已经找到办法了,江五你再坚持几日,一定有用的。”
“钱的事不要你操心,我有的是来钱的路子。哎呀,你快吃,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我?我早在外头吃过了?,撑死了?。”
还有那句:“我特意给?你做的,好不好喝?”
在无数个孤枕难眠,无故人入梦的夜晚里?,江铣被迫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面反复思?量,反复回忆。他早该发现的,阿孟说谎时的模样那样明显,他若是发现了?,便?不会饮下那碗解酒汤,阿孟也就不会……
他回忆过多少次,便?懊悔过多少次,便?受了?多少次千刀万剐的凌迟极刑。
可孟柔原来没有死。
她好好的活着。
她只是不要他了?。
怒到极致,失望到了?极致,江铣反倒平静下来。
他干脆跨上床榻,将人抱在怀里?,手掌轻轻地抚过她的背脊,就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只是从前孟柔只会柔顺地伏在他肩头嬉闹,从不会这样吓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要害怕?你不是爱我敬我吗?”
不,她离开时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她走得干脆,没有一点犹豫。
甚至给?他下药,将另外一个女人推到他床上。
“我的阿孟如此姿容,如此心性,怎么配得上‘卑贱’二字?我从未想过要娶长孙镜,可是阿孟,你却好似打算着要把傲霜塞进我怀里?。”江铣贴着孟柔的脸,甚至闷声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
这事也确实挺可笑的,他遭受过那么多次背叛,唯一信任的便?只有怀中的这个人,可她却也背叛了?他。
甚至到现在还想骗他。
孟柔被他笑得直冒鸡皮疙瘩,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江铣,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江铣说他没想过要娶长孙镜?可江府那日的喜事又是怎么回事?她脑子里?满是浆糊,或许江铣说的是真的,又或许他只是在骗她?可事到如今,身?家性命都被他握在手里?,江铣骗她还有什?么意义。
也是在这一刻,孟柔突然惊觉,她其实从没有真正?看?清过江铣。毕竟她认识的只是江五。
而那个江五,原本就不曾存在过。
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传递到腰上仍是炽热,孟柔被烫得想要缩回身?,可再往前便?是江铣的怀抱,她根本无处可逃。
时至今日她仍是不明白,江铣为什?么能够一边嫌弃她卑贱,一边却又无所顾忌地与她耳鬓厮磨,好得就像一个人。她突然想到楚鹤曾说过的那句话。
食色性也。
她原本不大懂得这句话的含义,此刻却隐隐约约有些明白。或许江铣对她,也是“食色性也”。
而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也确实熟练又轻巧地勾起她的衣带。
一瞬间?,巨大的绝望与委屈裹挟住孟柔,可随后那绝望中又生出些许新的希望来。
孟柔没有躲避,顺从地任由那只手拆去衣带,剥开衣衫,露出纤细锁骨与带着伤的肩膀,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究竟有什?么可取之处,可是此刻,她该庆幸自己还有一点可用之处。
她如同幼鸟一般垂下脆弱脖颈,忍住所有屈辱与愤恨,轻声问:“我将五郎伺候好了?,能不能让医工也去替他看?看?伤?”
江铣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才刚拿起的药瓶。
“为了?他,你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人好生生地抱在怀里?,失而复得,江铣原本应该高兴,可孟柔的所有作为,却一次又一次地在他心上扎刀,又一次次地强迫他想起那些不该想起的事。
他原本都快忘记了?。忘记她是如何给?他下药,如何将别?的女人塞到他床上,也快忘记她临行前,是如何虚与委蛇,用身?体取悦他。
他原本以为那是相濡以沫,可在孟柔眼里?,这不过是欺骗他的又一个手段。
她这样欺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