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雪喝了半坛子美人恩,有些微醺醉意,一步踉跄碰落了发钗,长发披散,顺着绯色纱裙垂坠在瓦片上。
屋内,妄时闭目入定,在斑驳月光之下?,眉睫低垂,慈悲俊俏,如同一尊白玉雕像。
素白梨花落得悄无声?息,可堪入画。
几?只圆滚胖乎的桃花妖手牵着手,用鼓鼓的肚皮和脸颊,安静又虔诚地贴着古木,仿佛这粗糙的树皮是难得的珍宝。
在酒意催动下?,一阵阵粉雾不?由自主地从它们身上冒出来。
而置身于桃花瘴气中的两人却半分不?受影响,一人专注饮酒,一人静坐禅定。
忽然,妄时睁开眼睛,睫毛疏朗分明,手掌舒张,下?一瞬风长雪手中杯盏轻斜,一滴美人恩从高处坠落下?来,恰巧落在他的掌心,顺着他掌心纹路,四溢蔓延。
风长雪的酒气被山风吹散,落花之下?只剩一身梨花清香。
徒留滴酒未沾的那个人,溺在冷冽酒香之中如同宿醉,自暮夜至清晨。
第46章 半慈半悲 好痛痛痛痛……
在同一片月色之下, 山巅巨石旁,不夜侯抬眼看了一会儿?山下,那双无神的瞳孔往上翻了一下, 再落下时变得清澈又明亮。
梦貘趴在石头上,舒展四肢,十分?不解, “尊上为何要假扮成分?身。”
东方域摇了摇扇子, “民?俗。”
梦貘:?
“新人在结婚前都不能相?见的,这不吉利。”不夜侯低头看了一眼, 摇摇头, “你不懂。”
梦貘:……
如果它没有?记错的话, 一炷香前, 风长雪已经直言拒绝, 并?亲切地给出了“若有?不适, 去万花谷让莫不循看看脑子,不要讳疾忌医。”的建议。
以至于?此?刻, 梦貘有?些怀疑,难道?风长雪并?未嘲讽, 不夜侯当真?是有?走火入魔的前兆。
它试探提醒:“方才?风长雪……”
“她说?, 本君与念一尊者,一个个的去找她叙旧。” 东方域将焦尾扇摇得春风得意,“本君排在念一前面。”
前面和后?面有?什么区别,这重要吗?
梦貘实在不明白,东方域在高兴什么。
却见东方域将焦尾扇一拢, “你可知道?,天外天曾经有?过一条禁令,方圆百里之内不得建立寺庙。”
梦貘既以人梦为食, 这些八卦轶事自然是知之甚多。
只是不知道?,此?等几百年前的旧事和婚约有?什么关系。
梦貘:“传闻凌霜侯曾破阵闯山,血染无尽石阶。后?来没多久天外天的地碑上就多了这条禁令,大约就是那时候结下梁子了。”
东方域听言嗤笑,“此?乃其一。”
梦貘被勾起?了好奇,耳朵竖起?,想听听这个“其二”的后?文。
等了半天,发现?东方域根本没有?往下讲的意思。
……
它有?些烦躁地用尾巴拍了拍地下,转身离去时听见东方域自言自语的感叹。
“既然生死芥蒂都可以放下……”秽气?凝成的黑雾绕过东方域的指缝,他张合了一下手指,“本座的聘礼,她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
半山腰的破庙迎来久违的热闹。
这庙本就荒废多时,便是在兴建的时候也颇为敷衍。
正堂中的土地公泥相?莫说?仙气?了,连个人样都没有?。
简直就好像是随意拿了一大块泥巴当做身子,再搓了一小块泥巴往上一方当做头,两只眼珠又大又圆,黑漆都已经风化掉色,只剩下个眼白,最后?不知从哪里找一块鲜红床单当做披风系上,敷衍了事。
宫沫昏昏沉沉醒来,第一眼便和泥相?上那一双硕大粗糙的白眼珠子来了个对视,猛一起?身,磕在了香案角上。
一阵噼里啪啦,连锁反应,香案本就破旧不稳,被这么一撞终于?不堪重负朝另一头倾倒,桌上的竹笼咕噜噜滚到地上,里头的夜照虫飞了出来。
夜照虫只在晚上显形,白天被阳光一照几乎是半透明的,一下就没影了。
宫沫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本能的去补救,不扑不要紧,一扑把那尊堪堪欲坠的泥相?终于?也带倒了。
也不知当初建庙的人是怎么想的,可能是在某一方面没做好,就想着?从另一方面去弥补,导致这尊土地泥相?虽丑但实在大,又大又丑又沉。
这样倒下来,非将草席上昏睡的其他弟子砸扁不可。
好在风长雪远远听见动静,随手丢了一个东西过来,叮当相?撞,改变了泥相?倒下的角度,险险擦过一名弟子的胳膊,只留了一点擦伤。
步尘听见动静从刀鞘里探出头,“宫沫姐姐你醒啦。”
“步尘?”宫沫一脸懵,左右上下看了看,“芙……芙蓉?”
安静片刻后?,宫沫发出了与大柱同款的尖叫,“你们还活着??你们从大阵里出来了?你们怎么出来的?佛修大人呢?这里是哪里??”
风长雪被她吵得头疼,险些想将人再打晕。
步尘忙道?:“宫沫姐姐你快坐下,你的头都磕破流血了。我们都很好,大人马上就回来了。”
宫沫这才?后?知后?觉,额头的伤口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