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赐字一出,天庸石下?玄门和魔道众人瞬间噤声?,又爆发出惊叹。
此前,天下?本只有二侯,二尊,是天庸石奉天召在修界选出的四位极资之辈,恰好分别管辖四州福地灵物,是数千年默认的规矩。
现在横空出世了一个凌霜侯,四州五人,这该怎么分呢?
众人小声?议论,该不?会是天庸石年久失灵,出了什么乱子吧?
风长雪手持银剑,立于天庸石顶,几?乎于天相接。
透过?半边银丝面?具,她冷漠地垂眸看着脚下?众人,他们眼里都闪烁着各色的光,有惊讶,有怀疑,有兴奋,有羡艳,甚至有嗜战的。
“本君,今日开山,剑气所?至,则为疆土。”
这天下?,原本就只有四个方位,哪来第五州,第五州是硬生生从其余四州分劈而来。
南洲天庸石以北,北洲漠河以南,东洲东伽山以西,西洲长川以东,四条地标为界,圈出的就是天外天的领地。
四道剑气如长虹般横贯而出,嵌入土地,剑气所?至时而春风化雨时而厉鬼哭嚎,眨眼间劈出了第五州,而后她亲自颁布了第一条禁令,“未有通牒,擅入者,诛。”
与其说是一道禁令,不?如说是一道广而召之的战帖。
起初,大家是当做年少轻狂的笑话听的。
之后言出法?随,在无数跃跃欲试者的哀鸣中,那两道开山剑气被人们亲切的称之为“雷池”。
许多流传甚广,关于凌霜侯残暴嗜血的事迹,不?近人性?的传闻,也多始于此。
自古正邪不?两立,玄门替天行道,将诛杀魔修视为天命,魔宗隐姓埋名数年,报仇血洗宗门的案例屡见不?鲜。
但终归说来,玄门宗派也好魔宗部族也好,旁系繁杂不?可一概而论。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报仇意志,也并?非是每个玄门修士都无端仇恨魔修。
总有人在这无休止的争杀中生出了疲厌之心,更有甚者,离经叛道的玄门正派爱上邪魔妖女?,生出带着半颗魔丹的半魔或者是带只毛茸茸耳朵的半妖。
这些异端总归是要有个归处的。
天外天便是这样一个归处。
天外天地处的中州,十分微妙地阻隔了大部分的玄门和魔宗。
天外之天,劫外之劫,容天地不?容之人。
只要一步踏进地碑,便视作摈弃俗世身份,不?受过?往纠纷恩怨,心脉命门上都会有风长雪亲自种下?的灵印。
印记不?除,则永世为天外天之人,若有欺瞒背叛君主者,受烈火灼心之刑。
下?至村野散修,上至左右门主孤长遗,柳归鸾,无一例外,均是如此。
人间有句话叫做“冤冤相报何时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人身上的恩怨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得了呢。
你杀我?满门时不?曾想过?放下?,如今我?学成?归来你却躲入天外天,让我?放下?往事恩怨,岂不?是痴人说梦。
天外天便这样,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独立于玄门和魔宗之外,众矢之的第三方。
但实?际上,天外天里的生活,远比外人想象中要平和些。
修士练功修炼,无外乎专心二字。摒弃了爱恨情仇,有人境界臻进,如有神助。
当然也有人离开了氏族门派的督教,觉得修炼规矩颇多,还不?如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凡人。
时间一长,这些昔日的宿敌们便在天外天的宫殿周围,形成?了延绵不?断的十里灯市。
柳归鸾便曾经开玩笑说过?,“君上说得好听些是一州之君,往接地气了说,说是村长也是一样的。”
当时他一边这样说,一边拎着从灯市上买的酒,喝了一口便直蹙眉,“这群投奔而来的玄门修士,果?然除了满口仁义道德外就是一帮废物,笨手笨脚,连酒都不?会酿。”
柳归鸾来天外天之前是魔宗四十八部的合欢宗,真正的合欢宗大修,男生女?相男女?通吃。
就连蹙眉抱怨的时候,也是眉目多情,似嗔似娇,让人哪怕一口酒都没喝过?,也觉得,他说得对,定然是酒的错。
正是有这颗珠玉在前,也不?怪风长雪一开始没有认出芙蓉亦是媚修。
孤长遗自小就免疫了,胥南孤氏本为玄门卜天宗分支,他凉凉回击:“柳门主偏颇了,这春风酒肆的老板是出生玄门没错,但负责酿酒的老板娘可是枭族,你怎么不?说是魔宗吃不?了细糠。”
“你说谁是野猪?”
“我?说的是细糠。”
在这么一激之下?,柳归鸾竟当真研究起了酿酒技艺,远赴灵山灵水,遍访人间秘方,集众家之大成?。
三个月后,第一坛酒送至风长雪的面?前,硬是让风长雪评一评,魔宗究竟能不?能吃细糠。
“此酒加热后激发灵药香气,与冰镇不?同,更别有一番滋味。”他一手端着酒杯,几?步上前,“君上来我?喂你。”
那日柳归鸾穿得花花绿绿颇为招摇,一只步摇长钗晃得叮当乱撞,揽镜自照了许久,大手一挥,觉得这酒和他一样的美,遂将名字定做了美人恩。
美人恩的配方在天外天流传开,又经过?多番改良,将柳归鸾精心挑选的数十种仙果?灵草换成?了山间常见的土豆野果?。
孤长遗难得认同了柳归鸾对天外天的贡献。
倒是柳归鸾自己闷气了好些日子,指着一排排的土豆,愤愤不?平,“我?看你们都吃不?来细糠。”
风长雪想起这些旧事,忽而勾唇一笑,从篝火旁一跃上了屋顶。
破烂的土地庙,庙门是破破烂烂,围墙是破破烂烂,屋顶瓦片自然也是破破烂烂的。
月光自上而下?倾洒,从梨树枝头?落到风长雪的肩上,又通过?屋顶几?个硕大漏雨的破洞,照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