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宁道哈欠连天,走了几步又回头朝王婆道:“回头我带封家弟子去看看,叫人下个清心决什么的,别喝出病来?。”

等封宁回府,停在那青砖宝塔前?,他的酒彻底醒了,才猛然察觉出不对劲来?。

数百年来?,上官城的花期皆在四?月,红枫更是?常年落落开?开?。

以往却鲜少听说污水之事。

水往低处流,芳心湖畔中的水来?自高山雪融那座高山,便是?此刻他脚下,封家所在的昭定山。

据仙录记载,昭定山是?上古蛇龟羽化?之地,玄武岩为龟甲所化?,漆黑如墨可炼化?邪祟,恰好与封家所习之术,相得益彰。

在昭定山守护之下,上官城方圆百里污秽清荡,就连邪祟魔修的黑气都难以侵蚀,区区落花又如何做到能污染水源?

封宁在青砖宝塔前?站了一会儿,御剑转身?,直飞山脚。

却见芳心湖畔上无甚异样,波光粼粼,遍布渔船。

有渔女挽起裤脚,一边荡水,一边去摘新荷,脚下一滑,放在膝盖上的画册,一不小?心就跌落进水里。

她一时慌乱,不知是先将荷叶摘了,还是?先?去捡书,自己反倒失了平衡。

“诶”

渔女惊呼了一声,又戛然而?止。

有人在她堪堪落水之际,扶了她一下。

“诶你,你,你是?……”

“在下封三,多有冒犯。”

渔女没想明白,那画册莫不是?什么仙宝,否则,执剑飞花的封三公子怎么会从画册里蹦了出来呢?

封三自然不晓得渔女的心思,他满心满眼都是那芳心湖畔的水。

可惜,他并不常待在上官城,左看右看,只觉得湖面碧波荡漾,不觉得这水有如何异常。

他掬了一捧水,闻了闻,开?口道:“姑娘,这芳心湖畔最近可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没啊。”渔女回道,“最近鱼少,算不算不对劲?”

封三一愣,笑道:“姑娘摘枝荷叶都能跌进湖里,鱼少了多半是?织网时不用心,这可算不得不对劲。”

渔女顿时红了脸,纠结了半晌才开?口道:“封三公子你……你……你胡说。”

封三这才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船,不太合礼数,便准备起身?离去。

临别之际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多嘱咐了一句“洗衣扫洒便罢了,若是?姑娘取湖水做饭烹茶,还是?需煮沸过滤再?用。”

渔女懵懂地点?点?头,“煮沸简单,用什么过滤呀?”

于是?,当封家主带领弟子巡视回来?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自己那刚领了“伯阳公”玄号的儿子,上官城百姓口中的飞花公子,如同三岁雉童一般,在院子里席地而?坐,带着一帮下人在玩泥巴。

手?和脸上黑黢黢的,身?边堆着好几个木桶,一身?浅蓝素袍污灰一片,头上还盖着一片新鲜的荷叶。

封宁手?中都是?泥浆,不好行礼,只得开?口道,“父亲,我去了一趟放心湖畔,湖水……”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见封家主没搭理他,反而?先?屏退了弟子,直径走进了书房。

封宁在原地愣了愣,封家一向家规严,重端方。

莫非是?自己这样太不成?体统,惹得父亲生气了?

他吩咐好下人,自己去洗漱换了衣裳后,也进了书房。

封宁行礼,悻悻道:“父亲。”

书房里封家主一脸肃容,听见封宁进书房的动静,眼神也没从手?中的书册上移开?。但桌案上,两杯茶烟袅袅,显然是?等候多时了。

“父……”封宁直径坐了过去,饮了一口茶,“ 爹,你书拿反了。”

封家主:“……”

封宁“铛”的一声,把一个沉甸甸的大木桶拎到了桌子上,险些给他爹的茶碗给震翻。

“爹,我听闻近日?芳心湖畔水有异样,亲自去看了看,又没看出什么奇怪之处来?。”封宁一边说,一边偷瞄他爹,见书册后,封家主眉峰沉沉,并没有开?口训斥的意思。

他松了口气,继续道:“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差人用粗麻、木炭、昭定山上的玄武砂分层盛于木桶之中,污水自上而?下,污秽吸纳于滤层,清水流出供以百姓使用。”

室中一片寂静。

少倾,封家主终于将?书册放了下来?,他瞳孔颜色浅淡,这是?灵力至纯的象征,浅如薄金。

他没有看封宁,而?是?久久盯着那木桶,又望向窗外,远处那一座青砖宝塔,微微倾斜,伫立于风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水浊尚可虑清,人浊又以如何?”

封宁不明所以,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那多半就是?伤春悯秋之言,但多愁善感之人是?修不成?禁术的。

所以,他父亲的这句话,就是?字面意思。

落花浊水,尚可以将?污秽过滤掉,重新变清。那人若是?被杂念污染,又该如何处理。

封宁小?时候被经常这样考核,挨的打也不少。

直到封家长辈再?三确认,封宁聪慧有余,定力不足,不适合修练封家禁术,才允他去瑶光宫修习音律,这般考核也就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