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风长雪微微前倾,缓缓道,“连小孟孟的易容膏,都骗不过我的眼睛。”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几?乎是有些残忍的结束这场游戏。

“好久不见啊,佛修大人。”

在?风长雪的注视之下,妄时脸上的易容一点一点的褪下,仿佛一卷洇了水渍的画卷,柔软的艳丽的长袍寸寸虚化,露出冰冷的玄甲和劲瘦修长的腰线。

那双雌雄难辨的眉目再抬起便是如沉渊一般的墨色,纯粹得能将?一切光芒都吞噬殆尽,却又在?与?风长雪对视时,流转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泽。

那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惊艳。

如同?被深渊凝视的悸动,又诱人忍不住溺毙其中。

“风长雪……”

妄时的声音很轻,像是从深渊里吹出来的风,带着寒意,又裹挟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渴望。

他们并非“好久不见”。

风长雪未醒的这三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占据她。

同?榻而眠,气息相闻。

梦境里,幻境中,甚至是心魔肆虐时,他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

他想过千百种说辞方式,去解释三十?年前那场闹剧。

就?连心魔也同?他说,去告诉她你为她做的一切,哪怕跪下来祈求,哪怕用最卑劣的手段强迫,总有一日她会原谅你,爱上你,你们一定会在?一起。

然而,当风长雪真正睁开那双浅金色眼眸的刹那,所有汹涌的念头都诡异地平息了。

他近乎轻易的说服了自己?,一切都不重要。

三十?年前不重要,三十?年后也不重要。

只?要风长雪会说,会笑,会同?世间的千万生灵一样,经春华秋实,看风花雪月……

哪怕风长雪永远不知道他是谁,永远记恨他。

只?要能待在?她的身边,只?要她能偶然看见自己?,便足够了。

他几?乎已经说服了自己?……直至这一刻,只?是被风长雪这样看着,只?是一个从她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就?再也维持不住自欺欺人的表象,心里几?乎炸开惊涛骇浪般的狂喜。

她认出了他,却没有推开他。

她并不厌恶他,他甚至还?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捉弄成功的玩味。

风长雪不仅与?他共处一室。

她甚至还?端起了他方才亲手为她斟好的解酒茶。

他们,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就?像是久行于?极夜之人,忽而看见了一丝光亮。

于?是,所有恶念烟消云散,就?连身后的魔息也前所未有的安定下来。

良久,终于?打破了这份安静。

妄时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了这一缕光亮。

“风长雪……”

“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佛……不,如今,该称一声‘魔君’了。”

风长雪啜了一口茶,轻声打断。

“若是魔君是心觉亏欠,才如此屈尊降贵,不惜自甘为奴讨好本君……其实大可不必。”

妄时喉结滚动,声音暗哑,“我并非是”

“那是什?么?”

风长雪轻笑出声,浅金色的眼眸在?氤氲水汽后抬起,“莫非你想说,你爱我入骨?如同?上一世一样?”

“那就?,更不必了。”

风长雪收敛了笑意。

“大劫天定,不过是本君漫长修行路上,一场微不足道的消遣而已。”

风长雪微微侧头,无视了妄时身后骤然翻涌的黑雾,神情平静道,“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并无分别?。”

第153章 以吾为刃 君上想做什么便做,无需顾虑……

风长雪未完全恢复。

无论是接近邪魔聚集的北域, 还是与妄时共处一车,都让她冷得厉害,就连车窗外的初春的雨, 都显得格外寒些。

其实按照风长雪刚刚的说法,她在此刻提一句也?没什么。

但自风长雪说完那?番话后,妄时便一直沉默,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 风长雪并不想示弱。

就在她垂眸,不着痕迹地?轻轻拢了?一下?衣袖, 赤羽鸾车忽然一顿, 平稳降落在了?一处荒原。

芳草萋萋荒芜平阔, 土地?像是被血浸透又被烧得焦黑, 这是凡间战乱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