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雪花落在玄黑盔甲上,渐渐融化了包裹其身的诡异黑雾,露出?幽光粼粼的甲片一角。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即便被玄甲覆盖,也能看见灵力而流畅的骨节轮廓,轻轻落在黑猫的头顶,“为何……离开南州。”
回应他的,唯有?风雪低吟。
黑猫被那冷硬护甲硌得?微微一动。
他并未低头,目光却似穿透了茫茫雪幕,巨大而皎洁的明月,挂在乱葬岗尖尖的山头上,清辉如练,将整个丰都,照得?一片银白?。
眸色在月色下显得?愈发幽深,唇角几不可察地抿紧,声音带着一丝微哑:“你是来见故人的么?。”
都说玄猫有?灵。
你也觉得?她这次会归来?
*
乱葬岗外,九层花塔。
若是有?眼尖的医修经过,定然会惊叹垂涎,这整座花楼上,长得?最盛开?得?最艳的灵花灵草,无不是招魂引魄,滋养灵犀的极为珍贵的草药。
它们有?的生于?绝壁孤峰,有?的长在九曲幽渊,有?的需朝露滋养,有?的却喜旱耐热,半点水汽也沾不得?。
习性如此迥异的花草,竟被照料得?这般精心。
就连寒冬腊月都丝毫未影响到楼中花草的盛放,甚至引来了许多蝴蝶。
孤长遗抬了一下眼,瞥向那道五彩斑斓身影,出?声提醒:“那盆不能浇水,你还是离那些花草远些,你打不过他。”
来人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不让人讨厌的骄横,身着一身秾丽长袍,长睫如鸦羽,青丝如锦缎,站在这花簇中也未逊色分毫。
“若非他甘愿给?丰都当守夜人,本城主才不会借这楼给?他落脚。”
“倒是你,每年都说风小花命星异动,异动七八年了,也不见人醒。说真?的,孤长遗你到底行不行?”
“柳归鸾你给?我闭嘴!”
孤长遗忍无可忍,披星戴月袍上星辰骤然流转生辉,九枚铜钱“叮当”坠地,清脆如珠落玉盘。
霎时?间,皓月凌空,东方七宿明灭不定
逢惊蛰,有?复苏之兆。
问生死,大吉。
可正如柳归鸾所言,这吉兆,已兆了七八年。
九层花塔底层,那副千年寒冰铸造的冰床上,风长雪阖目而眠,并无呼吸,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孤长遗声音低沉,“当年,杜宗师和我爹更改过君上的命格,为免天谴,君上的生辰八字被动了许多手脚……”
“罢了。”
柳归鸾摆摆手,带起?一阵香风,“当年风小花渡劫你就少算了十年,哪怕这些年你修为一丁点精进也无,将她醒过来的日子再算错十年,也没?余几年了。”
话说得?十分轻巧,仿佛这种?已经连续发生了七八年的事,本就是预料之中。
室内,陷入短暂的安静。
所有?的讨论都到此为止。
谁也没?有?多追问一句,倘若算错的,不是时?间呢。
如果,生死道并没?有?那么?奇妙,当真?可以超脱生死。
如果,那些星辰异象全都是当年残留的障眼法,三十年来冰棺上的风长雪没?有?心跳呼吸,没?有?灵力?,甚至没?有?识海丹元,如果,那本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呢。
柳归鸾轻嗤一声,“那也太?废物了些。”
孤长遗拂袖将铜子一收,反唇相讥,“在下当局者迷,自然比不了城主的本事。”
柳归鸾出?身合欢宗,对人间情爱纠缠早已看得?十分洞彻。
若当时?他在天外天,定然不会让事情发展得?这样不可控制。
“的确愚昧。”
柳归鸾并不反驳,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道而弗引,你觉得?我出?面,风小花便不用渡劫了?当年风小花同你讲讲道理,你就能放下血海深仇?”
“风小花没?你想的那般柔弱,只是初入不知红尘苦……再聪明的小孩儿,这世间的道理,困苦情爱,悲欢嗔痴,总要亲自历一遭才能真?正悟道。”
所以古往今来,修仙者皆称历劫,而非避劫。
柳归鸾目光落在窗外,看向雪地里逐渐走近的黑影,顿了顿才道,“只可惜……”
只可惜,本该是个圆满的结局。
偏偏有?人看不开?,功德圆满不去飞升,非要重入红尘。
人在此时?总想感叹一句天不遂人愿,可人又什么?时?候顺应过天意呢。
“父子,师徒。都是一脉相承的执拗。”
*
半掩的门扉被推开?,桌上茶水尚温,半空中仍浮着一层未及消散的星辰碎屑。
一人一猫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