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池簌抿了抿嘴唇,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人可?否……看在今日的情分上,放我一条生?路。”

这次,她听见了妄时?的回答。

“不可?。”

斩钉截铁,冰冷得?没有一丝回旋余地,竟连哄她一句也懒得?。

“好,好,这样甚好。”

宫池簌静默了片刻,忽然松了那柄如意,紧接着,一阵癫狂、凄厉、几乎撕裂喉咙的大笑爆发出来。

“佛子大人,你到底是嫉恶如仇,还是鬼迷心窍!”

“世人有目共睹,你是我的夫君!”她指着妄时?,又指向身后铺天盖地的红色,“风长?雪就这样好,让大人宁可?自己背负骂名,得?罪玄魔两?道,也要取我性命??”

“我泥泞辛苦走到此处,行差踏错一步就被弃之如敝履,就要万劫不复。明明她才是魔头,她喜怒无常生?杀不忌,却总有人爱她护她,连天火天谴都烧不死她。”

话音未落,她身影急退,如一道燃烧的残影,瞬间掠至高?台最?边缘!咬破指尖,鲜血涌出,被她狠狠抹在那支化作?发钗的羲和筝上,强行驱动。

“铮!”

一声裂帛般的清鸣,璀璨光华暴涨,发钗瞬间化作?一柄流光溢彩,威压撼天的巨弓!

“前?摇光宫那两?位宫主,满脑子都是什?么狗屁苍生?大义”宫池簌握着巨弓,“所以才死得?那样早。可?惜……我不是她们。”

“区区土寨算什?么东西?!?人人弃我如敝履,那我便”她猛地拉满弓弦,弓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双手被反噬得?白骨裸露鲜血淋漓,“要这芸芸众生?,为我陪葬!!!”

“你将风长?雪重重保护起来,视她为珍宝。”

她将弓矢对准远方无名山的方向,笑容扭曲而疯狂,“我便偏要她当着漫天修士,凡尘众生?之面,大开杀戒,成为罄竹难书,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

“妄时?你不是自诩情深么,我很好奇,是亲眼看着风长?雪大开杀戒让你痛苦?还是看着她被玄门正道合力诛杀……让你更痛苦?”

“宫池簌!住手!!”

妄时?瞳孔骤缩,意识到她意图的刹那,厉喝出声!腰间陌刀应声出鞘,化作?一道凌厉寒光直射而去!

可?那柄属于杜临渊的法器,怎会去阻止羲和筝。

步尘飞至半途,被羲和筝的锋芒轻轻推了一下就不自觉在空中拐了个弯,徒劳地钉在了高?台玉柱之上。

再拦,为时?已晚。

于是,就在这万籁俱寂、无数双眼睛惊恐注视之下,那支凝聚着宫池簌所有恨意的璀璨箭矢,离弦而出!

如同九天坠落的神罚之火,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撕裂长?空,精准无比地狠狠砸向无名山方向!

轰隆!!!

地动山摇!远方传来沉闷如雷的巨响!层层叠叠、固若金汤的守护结界,在羲和神箭之下,如同一面脆弱的琉璃罩,瞬间被震出几道狰狞的裂纹。

无名山深处。

风长?雪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惊醒。

她抬眸,透过破碎的结界穹顶,映入眼帘的,是从胥山一路蔓延至南州城的、铺天盖地的刺目猩红,以及那站在红尘喧嚣中心、一身同样刺目红衣的……熟悉身影。

她缓缓眨了眨眼睫,微醺的醉意瞬间消散,只剩下难以置信和不解。

结界破碎的烟尘尚未散尽,风长?雪已如一道惊鸿,一瞬震碎碍事?的结界,飞掠群山,落上白玉高?台,目光所及

周遭,是无数目瞪口呆,前?来“道贺”的宾客。

脚下,是如蝼蚁般仰望,尚未回神的芸芸众生?。

在众人拥簇的正中心,宫池簌嫁衣如火,珠宝满缀。

妄时?攥着宫池簌的手腕,一身繁复喜庆的长?袍,立于红尘深处,仿佛那双冷清的眼角,都染上了烟火气?,紧紧地锁着,十分罕见地流露出了些许焦虑紧张的意味。

两?人的目光,隔着混乱的空气?,短暂地碰撞!

妄时?喉结滚动,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她方向猛跨一步,唇瓣微张

“凌霜侯!”

有人终于从这忽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一声尖锐到破音的嘶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声盖了过来。

“是她!踏花而至,面覆银丝!!”

“凌霜侯!!是那个魔头凌霜侯!!!”

“玄佛结好,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这魔头来我们南州做什?么?!!”

“该不会……”一个带着恶意揣测的尖细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是看不得?玄门好,来抢亲的吧?!!”

话音落下,一下炸开了锅。

被玄门庇护已久的南州百姓,尚沉浸在玄佛大喜的氛围里,一听魔头二字,新仇旧恨一下涌上心头,仗着漫天修士如星辰拱卫,胆气?陡生?!

“魔头滚出南州!!!”人群中,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领头!

瞬间,无数烂菜叶、臭鸡蛋、甚至坚硬的石块,带着最?原始的憎恨愚昧,从四面八方,朝着高?台上那孤身而立的身影狠狠砸了过去!!

“放肆!!”

妄时?怒目回身,袖袍鼓荡,一道凌厉罡风骤起,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扔物?者狠狠掀飞数丈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