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不见?对方回答, 却听见?自?己的声音裹挟着讥讽笑意, “好。那我?们就赌, 是我?先成佛, 还是你先入魔。”
她?梦见?自?己一会儿?年幼眼盲, 孤身行于大渊之底, 一会儿?又满头银发,燃烧识海溺毙于归墟往生流水里。
“师父, 你教我?道心不同,不可为谋, 可徒儿?目光短浅, 看不得那样长远的事……”
“可我?还是想试试。”
濒死的窒息感让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狂跳,仿佛有更?多的,浓郁的,色彩斑斓的东西?溢出,浸透骨肉经脉, 生出新的血肉。
混沌中,她?听见?杜临渊极轻的一声叹息。
脚下的无端业火,在?仿佛被这声叹息轻轻一吹, 猛然蹿高数丈,将无边夜色烧得通红。
透过扭曲的热浪,风长雪看到了那熟悉至极的景象。那是她?自?幼年开始,就数度梦见?的梦境
羲和筝的璀璨金光,几乎像是半个太阳,将幽暗大渊之底被照得如同白昼。
九重天上雷海轰鸣,周遭玄门魔道散修游魂乱作一团。
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清,被磅礴的杀意逼得节节后退。
宫殊的声音越过重重光幕,语调平静而冰冷,“复苏神木不应存世?。尔等与大渊,今日皆当陨灭于此。”
她?那时年幼,不识得七情,只觉得若这世?间当真有神仙眷侣,便应当如同师父师娘一般。
师娘与师父这样相爱,师娘为师父离开玄门,又亲自?教自?己音律剑法,为何要杀他们。
她?想问杜临渊,杜临渊却背对着她?。
她?顺着杜临渊的视线抬头,羲和金光灼得她?双眼通红,眼角酸涩,目之所及只有一片刺目的光斑。
而在?那片虚无的光斑中,她?终于意识到,在?那个时候,师父与自?己同立大渊之底,直面?羲和筝的杀气时,杜临渊其实并没有那么云淡风轻。
杜临渊永远那样未雨绸缪,行事笃定,他将自?己护在?身后,背对着年幼的自?己。
所以她?从来不曾意识到,在?那场静默的对峙里,杜临渊是难过的,宫殊也是难过的。
苍生道者,以生证道,泽被万物。
无情道者,以杀立心,斩断尘缘。
道不同,确然不可同行。
否则,本该在?刀剑之下便能论出高低的事,只会变得愈发复杂与痛苦。
就在?这一念通达的瞬间,周遭的喧嚣骤然平息。
充斥耳畔的木鱼声一变,化作一声声清清脆脆,对弈落子的棋声。
妄时口中的缠绵情话,变做天下苍生的大道理,祛恶镇邪的经文佛偈。
风长雪抬眼望去,金光消散,却见?羲和筝后宫殊的面?容竟化作了自?己的模样。
下一瞬,她?指节一松,箭矢离弦发出锐响,一箭洞穿了穿着一席纯白袈裟的胸腔。
风长雪大汗淋漓从梦中惊醒,身侧床榻已凉,妄时不知何时离去。
梦中的片段,凌乱又破碎,她?觉得自?己仿佛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记忆却似被一层纱布蒙着,任她?如何凝神,也只触到一片模糊的暖昧轮廓,记不起来,也看不真切。
因着记忆未复,风长雪这些日子始终安分守在?这无名山上,寸步未离。
此刻她?却觉得心头憋闷,十分想出去走?一走?。
然而,当她?在?蜿蜒的山径上行了小半个时辰,周遭景致如旧复沓,仿佛永远在?原地打转。
她?喊了一声妄时,无名山空空落落,无人应答。
那股自?梦中携带而出的不祥预感,似乎得到了些许印证。
妄时并非是让自?己在?山中养伤。
整个无名山,是一座丈量好的的囚笼。
妄时将她?禁足关在?了这里。
*
“铮!”
瑶光宫内,泠泠仙乐戛然而止。
羲和筝上,一根弦,断了。
宫池簌玉指倏收,指尖赫然多了一道细长的殷红。
三日前,北域寄来了最后一封飞符。
飞符上寥寥几句,说的是风长雪已经知晓土寨之事。
宫池簌接连回信数封,再?无回音。
为此,她?甚至冒险亲自去了一趟北域,却被拦在?无方城外。
带话的暗影卫说魔尊已经闭关疗伤,玄门内务爱莫能助,宫主自?求多福,俨然一副弃子的态度。
“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