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阴阳自循其道。”

妄时道了一声佛号,宫池簌踉跄追出半步,“妄时哥哥留步!”

说罢,她双手结印,阵法中?慢慢浮现一把通体鎏金,精美?繁复的筝。

“妄时哥哥曾亲口答应,我重振瑶光宫时,会来一同赏曲,可还作数?”

那其实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妄时刚刚下山不久,便听闻宫家?本宗皆在踏仙之役中?陨落,仅留下一脉远房后裔。

彼时宫池簌刚接替宫主之位,身?后跟着的宫沫,比步尘刀都矮上一截。

玄门式微,瑶光宫随之没落。

羲和筝是宫殊遗物,亦是瑶光宫鼎盛时期的象征。

妄时便将这把筝赠予她。

“羲和筝本就是瑶光宫之物,彼时之言,是贫僧望施主能?在音修之道上有?所精益。”

妄时略微一默,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动黑檀佛珠,“羲和筝三十六弦,皆与?生杀相应,宫施主何苦强求风月之音。”

宫殊修的无情道,灵器自然随主。

难怪这些年,宫池簌每次强行唤出羲和筝都极为勉强。

将琴谱改奏为筝音时,更?是屡屡走音,灵力失控。

外人笑她没有?道心,没有?悟性。

原来,连妄时也?是这样看的。

“宫施主,万事尽力而?莫执求,勿要着相。”

妄时转身?,宫池簌仿若惊醒,指尖勾住袈裟边缘,金色莲纹瞬间?亮起,将她震退三步。

就在厚重朱门即将关阖的刹那,宫池簌心一沉,脱口而?出,“若是凌霜侯危在旦夕,佛子也?能?这般洒脱,不闻不问吗。”

朱门骤停,下一瞬裹挟着雪沫的山风呼啸而?至。

“施主慎言。”

垂落的佛珠停在宫池簌眉心三寸,仿若警告。

此前,她又携玄门道谢,又旧事重提,甚至拿出宫殊遗物,也?未能?动摇妄时的心意。

如今只消这一句话,竟引得妄时去而?复返。

“当日,佛子孤身?进入大渊,许久都没有?消息。我实在放心不下,一时心急,也?悄悄……跟着去了魔域。”

宫池簌意识地侧身?躲了一下,发丝滑落,嘴角勾起三分笑意,再抬眸时,已然恢复寻常。

“我未见到魔尊,却偶然得知一件事。”

“不夜侯,身?患心疾,唯风长雪可医。”

雪白袈裟之下,指节蓦地收紧。

三十年前踏仙之役,魔宗无往不利,接连拿下五洲中?的四洲。

兵临南州城下之际,仙首无尘尊心怀悲悯,不忍再见生灵涂炭,便向东方域发下战帖,约战于?天庸石下。

若仙首战败,南州城门将大开,魔宗可兵不血刃,轻易拿下南州。

若仙首得胜,魔宗则需退兵,不再进犯。

此事无数人观摩传唱,或记录入册,或描摹入画。

就连三岁孩童也?知道,两仙家?大能?血战数百回合,天庸石上灵力激荡,光芒冲天,日月逊色。双方你来我往,难分胜负,最终打成了平手。

奇怪的是,不夜侯虽未败,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退兵。

如今看来,正是因为彼时他已身?负内伤。

“后来不夜侯闭关三十年,并非是为了精进修为,而?是调养旧伤。”

妄时衣袍翻飞,眉目低压着冷意:“她非医修。”

“仙首修苍生道,那一役又是为苍生而?战,占尽天时地利,威力非凡。本就药石罔顾,无药可医。”宫池簌不紧不慢道,“可风长雪修的是生死诀。”

宫池簌目光灼灼,看向妄时,琥珀色眸中?闪过自厌与?快意交织的流光,“大人渡化大渊时也?曾九死一生,想必亲自验证过生死诀的奥妙之处。”

不顾天道法则,连亡灵游魂都可强引入体。

死人尚可复生,一点伤痛又能?算得了什么。

*

“这般天大的秘密,怎的忽然舍得告诉我了?”

风长雪裹在雪色狐裘里,像团将融未融的春雪,“就不怕我将你神魂缺损,命不久矣的事告诉玄门?”

“自然是因为,你我如今同坐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东方域截住话头,焦尾扇"啪"地合拢,“玄门现在的实力,本座还不放在眼里。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了,谁人敢来验证?”

“啧,你的脑子竟不算太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