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觉得蹊跷,不禁为妄时分辩了几句。

“我只晓得,佛子渡化大渊,四海清气升腾,我们玄门修士方能?扬眉吐气。此等小事比起佛子的恩情而?言算得了什么。”

“佛子如今已经继承了念一尊者的衣钵,”莫不循手杖轻轻箸地,似是提醒,“按照惯例,新尊者应在佛前侍奉十八年不得出山。”

十八年啊。

若是凡人,足以跨越过一生中?最好的年岁。

哪怕是世?间?最为诡异的迷魂魅术,历经十八年的时光,也?该被勘破了。

佛陀尚有?怒目之时,一个妖女,难道还能?凭借佛骨一步登天?

宫池簌抬眸,平静地环视了众人,“可她是风长雪。”

是那个玄门如日中?天之时,杜家?少主杜临渊会为了她,放弃身?份,自逐出门的风长雪。

是被天火烧了三百年,还能?死而?复生的天道殊数。

“所以,诸位不该忧心佛子能?否勘破那魅术。” 宫池簌环视众人,“而?应担忧,佛子会不会真?的严守东迦山山规,在山中?闭关十八年。”

玄门眼下只是略有?起势,需慢慢恢复元气。

多?少新弟子,是听说佛子长居无名?峰,有?缘便可得聆听梵音,获其点化,故而?慕名?而?来。

说到底,在天下五甲之中?,玄门仅占其一席。

玄魔相斗,哪怕其余势力袖手旁观,难道要无尘尊以一人之力敌风长雪与?不夜侯?

若此期间?,佛子倒戈……

那玄门处境,又与?三十年前何异。

室中?仍有?不服者,插嘴说话的人却渐渐少了起来。

少顷,岳峥嵘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那现在到底要怎么样?那是佛门的事,总不可能?去东迦山把佛子硬绑来吧?!”

“池簌愿意一试。”

“若能?请佛子下山,替玄门解忧,自是好,若不能?,”只见宫池簌长睫微垂,将腰间?掌门玉碟“啪嗒”一声放在桌上,清脆声响瞬间?压过满室嘈杂,“若不能?,池簌便请辞了瑶光宫代宫主之位。”

“宫门主这是做什么!三十年前玄门都挺过来了,还会怕这些个没影的事儿?”岳峥嵘闻言一愣,将背上重剑一横,“就算真?的再和魔宗打起来,论资历修为,哪里轮得到你挑这个重担”

“正是因为池簌修为浅薄,长久以来有?愧于?代掌门之职,才只能?在此时略尽绵薄之力。”

宫池簌微微颔首,唇角牵起一抹恰到好处的释然,“我门下弟子宫沫,生性活泼俏皮,但?其根骨与?天赋俱佳。倘若此次未能?请回妄时哥哥,还望仙首能?另选贤才接任宫主之位 。”

在今日之前,正如宫池簌自己所说,若论修为与?出身?,她的确不配一宫主的尊位,否则适才也?不会遭来诸多?的质疑 。

然而?今日之后,无论是她割血气势、主动请缨,还是推举贤才,均有?大家?之风,让不少人对她大为改观 。

修行路上,有?人年少聪慧,也?有?人大器晚成。

东迦佛门山规铁律,倘若她真?能?劝服佛子下山……

或许,当年仙首的卜算并无差错,宫池簌或许真?的就是与?佛子命中?注定的正缘。

无尘尊收下掌门玉碟,一道紫色灵犀落下,“掌门”二字前的“代”字,仿若流沙消散。

“此去若你能?劝佛子下山,瑶光宫宫主之位虚席以待。”

“池簌领命。”

宫池簌垂眸,缓缓步出议事堂,姿态谦卑坚毅。

转身?时,暮色漫过重檐,在素白脸颊上投下一道浓深的阴影。

东方域的声音,缭绕耳侧。

“小宫主,想坐稳瑶光宫宫主的位置,可远不止有?一种方法。”

可不论哪一方法,都离不开佛子与?风长雪。

世?间?阴差阳错,红尘滚滚。

管你是端坐莲台的真?佛,还是蛰伏魔渊的凶煞。

既沾上了,又哪能?许你们来去自由。

*

“终究尊者与?贫僧所求,并非玄门复兴,宫门主不必言谢。”

昔日在胥山无名?峰时,妄时虽待人疏离,却如薄雾笼罩,尚留几分人间?烟火气,让人可窥一二。

而?今妄时修为已入太虚境,这雾却似凝成三丈玄冰,将七情六欲尽皆冰封。

念一圆寂之悲,继承衣钵之喜,他皆不露半分。

“可不论如何,玄门的确承蒙大人庇佑。”

宫池簌道,“当年尊者同仙首清谈,曾言'万法归宗,何分玄魔'。今岁胥山新纳弟子名?录里,魔修与?散修已逾百人。”

“当年芙蓉……凌霜侯与?大柱来时,幸得大人坐镇胥山。今年还望大人赏脸,为玄门新弟子略加指点 。”

宫池簌一面说,一面觑着妄时的神色。

却只见天光之下,他长睫微动,像是冰层下忽然游过一尾鱼,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