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意识到,自东迦山一别,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真正的妄时了。
蒙在她眼前的那道山岚雾气终于消散,她感受着心脏的悸动?,血液奔腾带起一阵一阵微妙的酥麻,每一次跳动?都?让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件事情她想见他。
这便是情爱么?
还是佛骨羁绊而产生的错觉。
她想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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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丈莲花池中,忽然多了一个人。
跪坐在金殿上的一众僧人们依旧低头吟诵,他们只知,今日大雨,念一尊者忽然出关,恰逢游历已久的渡厄尊者归来。
不久东迦山上便发生了大事,佛子?离去?,魔头闯山。
两位尊者,分别劝归佛子?与凌霜侯。
可偏偏本?该归山的佛子?,依旧不知踪迹。
本?该离去?的凌霜侯,却留在了小西天寺中。
莲花坐台上,风长雪一身白色素衣,更显容貌侬俪,长发被发簪松松挽起,柔顺的发尾铺陈在绽开?的金色莲花上,周身灵力清洌,拢着一层淡淡的佛光。
有些年岁尚小的沙弥偷偷抬头,东迦山上甚少?女眷,这名好看的女菩萨,不知道是修的哪宗禅法。
抬头看得多了被一旁的戒僧训斥,这才?知道,那是凌霜侯。天录上写的那名生杀不忌,屠城弑师的魔头。
“听师兄说,三百年前她硬闯山门,多亏被念一尊者拦住了。”有稍大些的沙弥悄悄补充,比划了一下?当时血腥的场景。
“啊!”小沙弥捂住嘴巴,猛然察觉,那莲花座上的佛光似乎很熟悉,那是佛子?的气息!魔头把佛子?杀了?!吃了!?恍惚间,莲花座上的那身白衣圣洁的裙裳,化?作催命丧幡。
又过了片刻,小沙弥道,“那,那尊者与凌霜侯怎么还没?打起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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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丈莲花池并非是一处真正的池水,而是高高浮在云端的一方幻境。
莲花座上,风长雪赤足而坐,雪白如袈裟的长裙下?,露出一截更为洁白的肌肤。
纷乱好奇的视线,不时传来窃窃私语,风长雪恍若不察。
念一说,妄时落在大渊冰盖之上的那处封印,叫做摩诃无量缚,以血为引,魂为契,因果为锁,骨肉为灯,唯有渡尽其中恶业,方可自解。
她虽未堕魔,却不介意以魔头自居。
大渊深处,日夜不停的哀鸣,浮动?不息的秽气,是世人视其为异类的缘由,也?是自她灵魂深处而下?的大雪。
妄时曾说,他会让那场雪停下?。
她只当笑言。
大渊深不见底,亡魂无数,要如何才?渡得尽。
这个问?题,念一也?无法回答。
他们隔水辩经的那日,辩的是善恶因果。
摩诃无量缚要三十三日才?可落成,妄时在大渊中待了不止三十三日。
直至那日,妄时说,他看见了善。
即便是身处大渊之地,混沌而化?处的灵识,其中亦有心中向光的本?能。
在铺天秽气席卷而来,只为将他分而食之的刹那,也?会因心中恻隐而掷石提醒。
既分善恶,便不该一味镇压抹杀,故而古往今来,总有生灵能自大渊之底爬出重见天日,哪怕天劫雷海亦无法杀绝。
摩诃无量缚便是在那日落成的。
念一说到此处时,看向风长雪,“当年,玄门的世家大族之子?,一出生便要勘算命相,临渊福泽深厚,灵慧通达,是有飞升的星相的。”
飞升,是修道之人一生所求。
所以,当他知晓杜临渊准备重塑风长雪的灵脉,为其医治双眼时,他将人拦在了摘星台下?。
下?棋讲究心定,那三盘棋局,杜临渊本?是赢不了的。
“临渊说我一叶障目,只看得见长陵城的大火,因果结局,却看不见你的善。”
念一说到此处,微微顿住,眼底似有流光闪过,刹那间,竟不像是佛修尊者,更像封三公子?封宁
长陵城外?,他为庆贺亲姐大婚,兴致勃勃外?出猎鹿,却不想遭遇邪魔围困,陷入绝境。再醒时便见一位盲女静静跪坐其间。
盲女一袭白衣,眼眸亦是雪白之色,跪坐在滚滚秽气之中,似一朵自污泥中盛开?的花。
“宫殊当年曾说你何其幸运,才?得临渊教导,此话其实有失偏颇。”念一神色平静,打断道,“阁下?自身,已然是这世间奇迹之一。”
*
又七日。
风长雪留在东迦山,就在妄时常住过的院子?里。
院子?中留存着许多经卷,皆是妄时亲手誊抄。
经书不比游记话本?,内容晦涩玄妙,好在旁边的注文写得极为详尽,一笔一划,字迹挺拔隽秀。风长雪翻阅,偶尔停笔补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