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不合理,一切的巧合与微妙,在看到风长雪的刹那,都有了最恰当的解释。
上官城的秽气为何永远祛除不了,镇压不下。
数年来精力?耗尽,非但没有修补好青塔,反而让秽气下日益滋长,以至积压到极限后一朝喷薄而出……
是啊,他怎么没有早些想到,玄门十三派连极北大渊之?上,那张破破烂烂的上古封印大阵都能修补,怎么会?唯独对上官城,对这道青塔束手无策。
杜临渊闭了闭眼睛,接受了那个昭然?若揭的答案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秽气浓聚也好,青□□塌也好,上官城一城覆灭也好……乃至于封家殉城,这一城血光枯骨,本就是计划之?内,玄门默许发生的。
秽气异动尚可镇压封印。
若大魔出世,则影响玄魔两道的平衡。
自古正邪不两立的道理已经深入人心,玄门自然?不愿意赌下一任大魔的性情,更不愿看到日后玄魔大战,伤筋动骨。
阴阳交替是天道使然?,没有人能阻止大魔降世,也无法在芸芸秽气之?中将其斩杀,却能让他们自降生之?初便身负血海业障。
只不过这次天意弄人,上官城的秽气积攒过盛,竟一次出世了两只魔头。
一个封家不足以陪葬,那便压上一整座城。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背负着?整整一城人的无辜性命度过天劫,即便魔头再天赋卓然?,此等业障之?下,一旦修为提升至化神境,便会?雷海轰顶,天火焚身。
自玄门昌盛的千年以来,皆是是如?此。
或者说正是如?此,才有了玄门的千年昌盛。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定数”。
杜临渊甚至忍不住去?想,若是降生两名大魔就要牺牲一个玄门和?一整座城池百姓。
那有朝一日,降生了三个呢,五个呢,十个呢?
苍生皆为焦骨,玄门与魔宗何异?!
那一瞬间他道心震颤,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杜临渊沉眸踏进秽气火海,越过残垣断壁,朝着?秽气汇聚的方向走去?封家已经死,上官城也已经陨落,即便是他并不赞同这个方法,也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
囿困于过去?没有任何意义,他将在漫漫生命中竭尽所能,寻得一个更好的办法,以告慰已经牺牲的无辜百姓,以及封家之?灵。
也许是天意弄人,他没想到,机缘是来得是如?此突然?,如?此之?快。
当杜临渊分劈火海,真?正停在“魔头”近处时,他竟发现,脚下汩汩不息流动的秽气,并非是主?动聚集,而是在不断地被吸纳。
从昭定山上倾泄而出的秽气,本能追逐生灵而去?,奔腾至半路被硬生生召回,重新汇聚在“魔头”的脚下,幽黑雾气顺着?掌心灵脉涌进她的心脏。
魔头御使秽气应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可不知为何,看起?来她似乎并不好受。
那张稚嫩的脸面无表情垂下,苍白瞳孔掩在长睫下微微颤抖。
而争取到的这片刻喘息,其实也十分短暂,或许只是足以让活着?的人再喘上几口气,濒死之?人将遗言说完……能让距上官城门一步之?遥的人踏出城外去?。
因为眼盲,她也并不知道,上官城那时候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不会?有人发现她的善举,更不会?因此而获得任何感激与传颂。
明明是生于地底的魔物,心缺一窍,灵智未开。
或许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偏偏心存好生之?德……
多?年前,杜家长老的一席话?终于一语成谶。
“正邪本不两立,你这样?的想法何尝不是另一种孤注一掷。”
杜临渊踏剑而起?,三封急召一瞬化作?齑粉,数道复杂灵阵落在青塔上,一点一点切断了秽气与魔头之?间,丝丝缕缕的联系,将她从蛛网一般的黑色秽气中剥离。
在魔头体力?不支倒下的瞬间,杜临渊伸手,将其稳稳接到了自己?怀中。
*
“魔头!魔头!”
“魔头又?杀回来了!”
幽黑无光的大渊之?底,忽然?爆发出暴乱,原本被魇在幻境之?中的百晓门弟子在巨大刺激下强行清醒,失魂落魄地开始尖叫。
不可能。
东方域自顾不暇,半数元神均被绞杀在丰都大镇中。
重新养魂痛苦又?耗时,他要是不想死,就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冒险回来。
瞳术瞬间展开,半空中猩红眼球迅速转动,视线凌厉扫过,再次摄入众人瞳孔,就在摄魂夺魄的那一瞬间,流光划过虚空!而那道本已暗淡的贡印顿时发出极度刺眼的光亮!将瞳术抵挡了回来!
那一下来得十分凌厉突兀,威慑十足,仿若黑夜之?中炸现的一道闪电,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若不是柳归鸾及时收手,定然?会?被反噬。
更有甚者,在这道贡应的召唤下,被丰都大阵逼退至地底的秽气,竟重新开始蠢蠢欲动,地面震颤不息,碎石簌簌而下。
“贡印”连结贡品于贡主?。
这往往是贡主?现身于附近的征兆,对方来势汹汹且杀意澎湃。
“怎么会?!?东方域不要命了?”
柳归鸾迅速起?身,猩红瞳术以百倍之?势迅速铺开,沿着?建木的繁密树枝重叠落下,凝着?血丝的细线,将空间割裂成无数碎片,如?同茧丝一般将杜临渊护在最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