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雪和柳归鸾两人赶时间,穷妙妙又何尝不是一样的赶时间。
用以?炼化的死尸不可见阳光,生?魂离体也一天比一天弱。
她用银铃定位,翻了?好几处山头,才找到?了?这一片,尸体又多又新?鲜的乱葬岗。
可偏偏真是奇了?怪了?,久经坟场的穷妙妙怎么也想不通,这几百上千做的坟茔里,埋的居然都是怪人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鼻斜眼歪。
风长雪往前走?了?几步,粗略朝穷妙妙身后的坟坑里看了?一眼,黄土之下连棺椁都没有,尸体就是随便用草席一包扔了?进去,借着昏暗月光,风长雪看到?草席下的那具男尸,衣服下的右臂空荡荡的。
受到?杜临渊的耳濡目染,风长雪不喜脏污,路上遇见一个泥坑,她都会不嫌麻烦地?绕开一大截,免得裙角溅上泥点。
但此刻,她却在这弥散着尸臭味,阴暗又泥泞的坟堆旁站了?很久。
一种难以?描述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的感觉,萦绕在她心头,以?至于?让她在某一瞬间,产生?了?下坑去仔细看一看尸体的冲动。
或许是风长雪周围气?场太冷,之前又有点凶。
穷妙妙被震慑得退了?一步,指了?指那具尸体,“你熟人?”
风长雪摇头。
那就好。
穷妙妙轻轻呼出?一口气?。
风长雪:“你是说,这里的所有尸体,都是残缺的?”
穷妙妙提起?这个就来气?,摇了?摇手上的铃铛,将两个小傀人满脸土灰从地?下钻出?,在梧桐木枝雕刻的脸上,沮丧受挫的表情惟妙惟肖。
小傀人僵硬的手指比了?个六十,方才这段时间里,他们又翻了?六十座墓,还是没能找到?一具适合炼化的尸首。
他们自己替换了?身上几根已经磨损的树枝,又重新?钻进更深的地?底,空气?的尸臭味道顿时浓郁了?几分。
柳归鸾小团扇掩鼻,弯下腰同穷妙妙商量,“大当家,我们还有些急事要处理?,这样,让这个姐姐走?,留我在这里陪你挑尸体,如何?”
那简直太好了?。
穷妙妙看了?看风长雪的脸,那张泛着寒光的半幅面具劝退了?探究的目光,又看了?看她那把杀气?腾腾,生?人勿进的剑,只觉得柳归鸾长得又漂亮,说话又好听?。
如果能制成?走?尸,装进自己床下面的棺材里,一直和自己玩就更好了?。
不等穷妙妙欣然同意,风长雪居然率先拒绝。
她朝柳归鸾摇了?摇头:“你骑马比我好,赶回去更快些,我留下来陪大当家挑尸体。”
两道目光一齐看了?过来。
“恰好,我对炼丹一道有些感兴趣,这次趁机问清楚些。”风长雪道,“若少宫主没好全,留下些后遗症,免得又要跑遍大半个北洲来叨扰赶尸宗。”
柳归鸾不再多言,在穷妙妙的怨念中?策马离去。
风长雪说是帮挑尸体,实则,看上去更像是检阅。
她在各个坟茔间走?动了?好几圈,并没有动手挖的意思。
忽然出?现大批量残缺尸体的情况其实十分罕见,大多是因为凡间战乱。
但眼下,坟坑之中?的尸体,青壮年只占了?很少一部分,老?人几乎没有,大多数都是少年妇孺,甚至幼童。
恰在此时,一名傀人从地?底拖了?一具尸体上来,小傀人在尸体上东摸摸西摸摸,须臾又一气?呵成?,重新?将尸体踹了?回去。
尸首面上盖的黄布,在翻滚过程当中?掉落,露出?一张苍白的侧脸,未能瞑目的一只眼球半张,如有目光一般直勾勾看着风长雪的方向。
风长雪心中?略惊,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倒不是害怕死尸。
而是她发现,与?这只苍白眼球对称的另一侧,被压在泥土与?头骨之间,理?应有另一只眼眶的位置,竟然是一片光滑的肉膜。
风长雪一手捏起?剑决,横扫过乱葬岗,一手将穷妙妙往身边一带,捂住她的眼睛。
“嗯……嗯?”
穷妙妙莫名被捂住眼睛,不舒服地?蹭了?蹭,“我从小看我爹爹炼尸,赶尸宗就建在乱葬岗上,你捂我眼睛干嘛?”
剑诀经过之处,微风如利刃,一下划开了?成?片的裹尸草席和尸衣。
残缺尸体,不是不能作?为炼尸材料。
相反,若是在战场上浴血杀敌,慷慨而死的英勇之人,做成?走?尸也是不可多得的绝佳兵人。
但此刻,晦暗月光下,裸尸横呈不论是缺胳膊,还是少腿,不论是眼盲,还是耳聋。
这些尸体上的伤口都难形容,绝非是刀兵剑斧等外力所致。
而更像是染病溃烂,或是先天畸形。
风长雪继续弹了?一记剑决,破开为数不多的,几具看似“正常”的尸体。
皮囊之下,五脏六腑不是多了?点什?么,就是少了?点什?么。
有的心脏膨大如南瓜占了?大半个胸腔,有的小如孩拳,像个没有填充完的破布娃娃,空空荡荡。
这密密麻麻的裸体残尸,流淌一地?的器官,与?浓烈的尸臭交织,给人带来的感官冲击,绝非是穷妙妙小时候的几个走?尸玩伴能够相比的。
她往后退了?一步,一下扑进了?风长雪的怀中?。
风长雪静了?片刻,低声问,“你爹爹,当真是因为喝醉了?酒,将灵药误扔进炼丹炉引起?爆炸才身亡的?”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