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长雪高?高?在上，垂着眼睫：“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便?赠予你。”

老妇看了看空空的手?，有些谨急迫，“可不许反悔，你想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小妹妹，你年?龄多大？”

“这?有什么难的，难道你看不出吗我八岁。”老妇回答得极快，说完又愣了一下，摇头?，“不对，我十四……不对不对，我……”

风长雪不等她说完，便?接着道：“第二个问?题，你可见过有色无香之花？”

老妇眉心紧蹙，显得皱纹越发深，似乎在极力回避什么，“什么……什么有色无香之花，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是木头?花，泥巴花，是假花吧？”

“第三个问?题。”风长雪手?指微抬，将木箩筐的盖挑开，酒香扑鼻，幽暗的酒桶中?映着天?光，“我要如何才能捞起这?轮明月？”

明月？

老妇低头?去看，一低头?，却见酒水面上浮现出一个白发老妇的倒影，她尖叫一声，将酒桶踹翻在地，满脸惊惧。却适得其反，酒水洒出，在青石地面汇聚成水洼。

一轮明月，变成无数轮明月。

一名老妇，变成无数名老妇，她们彼此个个瞪大双眼，满脸沟壑。

风长雪好奇道：“小妹妹，你明明方才还给我打过酒，莫非你从不曾对影自照？”

一听?见“照”这?个字，那妇人更是神情惶恐，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禁制，紧紧捂住双眼，埋头?不语抖如筛糠。

银链窜出将妇人的手?反绑于身后，酒坛压在老妇的后颈上，强迫她去看水中?的倒影。

风长雪气?息温软，言语亲昵，笑意凝在眼尾：“本君时常自省，是不是近日听?经听?多了脾气?太好，以至于让什么东西?，都产生了配与本君讨价还价的错觉。”

只见那妇人在与倒影的对视中?，眼白迅速爬满血丝，不过片刻，身体忽然被抽空一般，僵硬倒地，天?灵盖上冒出一股白烟。

风长雪抬手?一拢，将白烟稀数收于袖中?。

丧事恰如喜事，亡故变成降生，老人仿若孩童。

看似荒诞却不是毫无根据，仔细观察，规律又正好与现世全然相反。

那忽然出现在土地庙上方，看不见的琉璃罩，其实并非全然看不见，也并非是凭空出现，而是一面镜子，虚虚幻幻，以假乱真。

当年?南疆的土寨的镇寨之灵器，便?是这?样一面内藏乾坤的遗世银屏。

“我说土寨一向避世而居，为何会忽遭灭族。”风长雪俯身，将地上的酒壶捡起，尾音轻轻融在溟濛月辉里，“原来是怀璧其罪。”

镜子倒映着现世，自然处处相似。

但?终究水中?之月，镜里之形，均与现世相反倒也合理。

第50章 归去来兮 鸟倦飞还，胡不归？……

这面银屏, 数百年前，风长雪有缘得见过一次。

底座被几条乌银赤蛇抬起，镜身后纹画着九首巨蛇的图腾, 传闻说?是万万年前，九头?厌吞下上神，终被诛杀于无端火海, 尸身金丹烧化成了?一面照世之镜。

传闻中, 观之能?窥见人心执念。

风长雪乍听之下，觉得有些稀奇又有些可惜。

即稀奇这铜镜一面能?观本心, 又可惜明明是上古灵器, 却?不如独行剑, 长鸿弓那般能?杀人慑敌, 只能?当做一个摆件玩物。

她亲自见了?, 方知?其玄妙。

土寨的少司命唐音偷偷领着风长雪, 纵马并行穿过无数密林，泅过数条山溪河流, 停在了?一处南疆深处的谷地。

风长雪四顾，视线所及只有山林云雾, “镜子呢？”

唐音眉目略带稚气, 皮肤泛着健康的蜜色，晚霞将少年的侧颊染红，脸颊上的图腾像一条赤色的火焰。

他指着虚空道：“就在这里，只有大司命能?看见。”

风长雪想了?想，“那我若一定想见识见识这面传说?中的宝镜, 就只能?先将你杀了?，再谋取了?土寨祭司之位了?？”

“你和爹爹是朋友，和我也是朋友, 怎么能?杀我？” 唐音当即反驳，愣愣地摇了?摇头?，蹲在地上冥思苦想，还真让他想出个办法。

唐音提议道：“风姐姐，要不你嫁给?我，我娘嫁给?我爹之后就能?看到了?。”他觑了?一眼风长雪的脸色，又找补了?一句，“等我长大后。”

风长雪被逗笑了?起来，“阿音，你将这一句话，原封不动的去说?给?你爹听，或许就再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她扯着马缰用剑柄敲了?敲马背上的坛子：“看来，今天这酒我只能?独自喝了?。”

说?完便拍开一坛美人恩，酒香四溢，风长雪故作可惜地叹了?口气，唇角堪堪挨着酒坛，便被抢走?。

“别别别等等等等，我再想想。”

风长雪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不看行不行，摸摸？” 唐音商量道，一把将自己的发带扯了?下来，蒙住风长雪的眼睛，“风姐姐，别用眼睛看。”

风长雪放空识海，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果然摸到了?一块琉璃似的边界。

相触那一瞬，手?背倏而紧绷，好在那一条发带，遮盖住了?风长雪的微变的神色。

少倾，风长雪退了?一步，取下发带，垂眸看见自己的掌心有一点殷红。

“你不是族人，得沾点我的血才能?看到。” 唐音随意抹了?抹自己的手?腕，好奇追问，“风姐姐，你看到什么了?快和我说?说?？”

“看来还是这酒香，为了?喝酒都不怕痛了?。”风长雪没?有回答，而似寻常一般的笑了?笑，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拍开了?另一坛酒，“不过可惜。”

唐音：“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