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
买个小衣服也好,留个纪念也好,她是这意?思。
她好声好气和他商量:“想想什么也做不了,我?觉得很难受。”
傅同杯就说:“好,我?陪你。”
他陪她去商场挑衣服,那是他第一次陪她出来,也是她第一次来挑小孩子的东西。
她看花了眼?。
那种时候她最像孩子,眼?瞳里都是清澈的倒影。他帮着一起,她会拿水杯:“这个行不行?”
他就说可以?。
她又拿小袜子,围兜,手套,他都说好,好看:“你眼?光好,宝宝肯定会很喜欢。”
她就笑笑。
最后,选了好几件小衣服,有薄有厚,厚的外套甚至还有小羽绒服。
其实香港永远是夏天,就算到了十二月,也不会多么冷。
可是她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我?是想着,可能……可能他以?后,会离开香港也说不定,去别的地方生?活……所以?都买了。”
她这方面?很是细心,他沉默,也没?法说不好。望着她有点期盼的眼?神,傅同杯说:“麻烦包起来。”
那天晚上回去,他们就在?樟树的庭院,支了个火盆。
买回来的那几件衣服,被他拿出来,一件件地烧掉。灰尘四起,烧剩一半,他装起来拿土埋好。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缘分太浅,没?能留住。
他只能亲手送他走。
最后家里还剩下两件,都是小睡衣,他留给她,放进?他们衣柜侧面?第二个格子里,算是留了个念想。
她那段时间记性非常差,很多事都不记得。他怕她这个也忘记,就总是叮嘱,在?哪里哪里。
有时候她去拿衣服,会看见那个盒子。她会看一会儿,在?那里愣一愣。
他就看着她发愣,就像新?婚夜看她吃药。以?为她会有情绪,然而良久,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也没?再去上学了。
那件事后,她对整个学校有了心理阴影,一踏进?去,就会难受,会心悸。没?办法再去上课。
宋雨妩很难过?:“可是不去上学,我?能做什么呢。”
傅同杯沉默几秒说:“先?不说上学的事,先?在?家养身体。”
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宋雨妩点点头?:“好吧。”
她将东西收拾收拾,办了退学证明?。从今往后,人生?错入另一条轨迹。
*
她哭了很久,后来那种哭声慢慢减小,只剩下一阵阵微弱抽噎,就像是小孩子哭得闭住了气。
他一直在?顺她的背,下巴抵着她头?顶,不断地小声说:“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宋雨妩也没?敢继续哭。
这种时候,他脾气还是很好的,只是他始终是上位者。他习惯了强权一样的压制,本身并没?有多少耐心。
女人哭一哭,闹一闹,是情调,他还能哄。
但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他是会腻的,总有一天彻底厌烦,然后没?法再和她过?下去。
她闭着眼?睛,紧紧抿着唇不哭出声,也不说话?。
卧室安安静静,黑夜就像是影子。很快,她哭累了,靠在?他肩头?,只有单薄的肩膀偶尔轻微抽动。
傅同杯说:“我?们睡觉好吗?”
宋雨妩没?回答。
其实她才睡醒,有点睡不着,但现?在?是半夜,即使?她不休息,他还是要睡的。
她就很乖地点了个头?。
然而正当?她拽过?被子,又要重新?躺下时。
傅同杯沉默了会,坐直身体,拿过?床头?遥控器:“睡不着就看个电影。”
他将投影打开,幕布降下来,随便从平板里选了个电影放。是部很老的片子,九几年的爱情片。
这投影仪和他房间的风格,称得上格格不入,还是她流产后不久,他自己装的。
其实半山别墅有专门的影音室,还是漂亮的星空顶,开了灯,就宛如躺倒在?银河系。
她经常半夜一个人抱着小毯子去影音室,专门挑很老很老的港片看。
然后看看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