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有人挨近,伸手捧住她的脸:“怎么哭了。”

她睁开眼?,傅同杯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他以?环抱的姿势将她拥在?怀里,看她浑身僵硬,他低声说:“梦到什么了。”

宋雨妩轻声说:“没?什么。”

他也不知信没?信,伸出手,将她的泪擦干净。她小心翼翼转过?身,他半张脸陷在?枕中,比平常看起来都安静许多。

其实她不怕和他一块睡,因为他入睡前总是很沉默,睡相也好。有时候她偷偷打量他,他那时的表情和白日里毫不相同,要温柔得多。

她怕的只是睡觉前的那些事,他在?这种事上一向凶悍,她觉得骇人。

傅同杯看着她眼?睛:“家姐找你了。”

宋雨妩愣愣地:“嗯。”他那么聪明?,不用司机说,想想傅明?绮那通电话?,也就清楚了。

傅同杯沉默了会:“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说:“没?说什么。”

“我?不信。”

“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你哭什么。”他看着她,“你不用这种事也瞒我?,她有时说话?确实不留情面?,你不用顾忌我?为她说好话?。”

宋雨妩发怔,一时又想不出能说什么。

他再问:“所以?说了什么。”

她只好如实说:“她问我?,什么时候要孩子。”

两个人都是一阵沉默。

房间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仿佛只能听见嘈杂的雨声,稀稀疏疏,整座城市都在?雨水里飘摇。

她默默盯着前方一点看,起初没?注意?,看久了才发现?,那竟然是他睡衣上一粒小小的纽扣。

她也很安静,像是灵魂都被抽离了,以?前看到过?一个词,叫解离,可能她也有过?类似症状,只是自己不记得了。

她眼?眶红了红。

傅同杯沉默了很久,后来抱紧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哭了。”

可是他不知道?,越是这样,她只会哭得越凶。

宋雨妩就像是绷得太久,终于爆发了那样。她哭着说:“为什么世界上会有我?这样笨的人呢,明?明?生?理期推迟好久没?来,为什么我?都没?注意?,都不知道?去检查呢。”

她仰起脸来,黑漉漉的大眼?睛满是泪水,她哽咽说:“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她只有自责。

可其实她当?时也只有二十一岁,在?很多家庭里,自己都还是个小孩,又怎么能照顾小孩。

傅同杯耐心把她的泪擦净,低声说:“和你没?关系,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能怪在?自己身上。”

她红着眼?圈:“可是为什么别人就不会发生?这种意?外,为什么别人的小孩都能平平安安生?下来,健健康康长大……”

为什么只有她,永远只有她。

像个异类。

她声带都哑了,还是不断锤着他肩膀:“你当?时为什么不回来呢,为什么和我?吵架,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刚流产那段时间,她其实非常非常怨恨他,哪怕他根本连她怀孕都不知道?。

那个月香港在?刮台风,其实整个东南都在?刮台风。她昏昏沉沉,因为流产,再加上不知是不是身体太孱弱,继而发起高烧。

他那时候人在?海外,她很害怕,又很想念他。

虽然结婚之后,她从没?有打过?一次他的电话?,也非常听话?没?有麻烦过?他。可当?时,就像是人的理智都被烧光了,她想了很久,还是想跟他说一下。

想告诉他,她怀孕了,但是因为不当?心,宝宝又没?有了。她不想一个人住病房,她害怕,她想回家。

然而电话?拨过?去,是他助理接的。

阿荣问她:“什么事?”

她心里难受,又觉得难以?启齿,对着他说不出口,只好磕磕巴巴说:“我?生?病了……先?生?有时间回来吗?”

阿荣沉默了几秒:“先?生?在?国外还有事,而且现?在?刮台风。”

她就垂着脑袋,轻轻哦了声,说这样的话?就算了,没?关系。

阿荣问她:“还有事吗。”

她心里不知怎地很羞愧:“没?,没?事了。”

她挂了电话?,药物作用,再加上精神疲惫,很快就睡着了,这一睡又是天昏地暗。

等她再醒来时,外头?天仍旧阴沉。香港持续暴雨,雨水砸在?窗户玻璃上,不断滑落,房间内多出来道?身影。

他坐在?阴影的角落,那个小小的陪护椅上,低着头?,看着地面?。

窗外电闪雷鸣,一道?极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映亮他的眼?睛。她微微张了张唇,而后有些发怔地愣在?床上。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就像是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连带着表情也趋于麻木。她想他应该是知道?了她流产的事,或许是医院和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