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同杯家产争得还算顺利。
宋雨妩虽然有过担心,也不过是人之常情,人对于悬而未决的事情,总会有莫名的忧虑。
但是要说多忧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是没有的。
可能在她的脑海里,给?傅同杯赋予太多光环,自动就会觉得他?不可能做不到,这件事换成别人不行,是他?的话就不会有问题。
他?从墓地回家后就开始着手,处理得雷厉风行。宋雨妩和他?商量,如果离婚会有不利的影响,可以?先拟个条款,譬如几个月后离婚签字才正式生效等等。
她都可以?签字。
傅同杯默了默,沉声?道:“我让律师去。”
说不准又是詹律师,宋雨妩也不知道:“好?,你拟好?合同给?我就可以?。”
他?只点点头,再没有声?音。
她将离婚的事情告诉了韩伟文,韩伟文也有些惊讶:“他?真的同意?”
“真的。”宋雨妩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我和他?谈了条件。”
她将具体内容告知了韩伟文,两个人商定后,韩伟文说:“现在看是可行的,就看他?那边会不会变卦。”
“嗯。”
只是她心里想,他?不是那样的人。
傅同杯太有原则,他?从不轻易承诺,可一旦事情答应,哪怕没有条款协定,他?也不会毁诺。
傅兴霆的头七,是她陪傅同杯去的。
办得不张扬,只在家里设了灵堂,宴请的宾客都是有来往的商人,各区高?官也有,不过很多不方便露面,就只遣了人来吊唁。
吊唁前一晚,傅同杯不回半山别墅,在家里灵堂独自坐了一夜。
宋雨妩原本想休息,听?佣人说他?去了,就也找了司机,将自己送过去。
她到时?,他?屈腿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以?一种执拗得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姿势,微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棺木。
那晚下了雨,灵堂外的白幡高?高?扬着。
宋雨妩走进?去,他?听?见脚步声?,头一偏:“你怎么?过来了。”
宋雨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什么?都不说,想了想,也坐在他?旁边地上。
地上很冷,他?看了一眼:“起?来。”
傅同杯把膝上的外套丢过去:“坐吧。”
宋雨妩就坐在他?外套上。
傅同杯望着外套一角:“流产之后应该要休息的。”
宋雨妩一顿:“我知道。”
“你医生没给?开什么?药吗?”
宋雨妩生怕他?下面一句就要说,要是没开药,他?就让邵伟良来看,小声?道:“开了,我每天吃的。”
傅同杯就没话说了,点点头:“行。”
他?转开视线,重新陷入沉静,宋雨妩也不再说话。
过了半分钟,宋雨妩才觉出尴尬来。
背后的风吹得她有点冷。
傅同杯说:“你爸死的时?候,你怨他?吗?”
宋雨妩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她想了会儿:“其实不记得了,都五六年前的事了,可能恨过吧,在他?生前。但是人就是很奇怪,生前恨着谁,等他?死了,又觉得干嘛呢,不至于。”
宋雨妩垂头:“更何况,我爸也不是一直对我妈不好?,我小时?候过得挺高?兴的,挺幸福的,起?码我不知道真相,我就快乐,我爸能瞒那么?久,也是他?的本事。”
傅同杯说:“你就没想过,要是早点知道真相,说不定会更好?吗。”
宋雨妩牵了牵唇:“想过,但是我还是不愿意,我真觉得小时?候那样挺好?的,虽然我爸不是每天都在,可是他?每周回来,我和我妈都特别高?兴,因?为他?总是给?我带小东西?,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去香港打工,还说香港这边待遇好?,我以?后也要来找我爸。”
“后面发现他?不是来打工,原来他?在香港有家庭,我真的挺震惊的,也挺接受不了的。”
沉默了会,宋雨妩抬头:“不过你要是说,这种骤然得知真相,和从一开始就知道,哪个好?,那我还是选第二个。万一我爸能瞒一辈子呢?我一辈子开开心心的,不好?吗,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要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他?有家庭,我是私生女,我这辈子还有好?日子能回忆吗?”
“你想你一直喜欢一个人,后来有天,有个人告诉你,不该喜欢,是不是挺接受不了的?或者你一直恨一个人,有天人家告诉你,你不该恨他?,是不是也挺接受不了的。”
说着又觉得不好?意思,都要结束了,说这个干什么?。
傅同杯垂着眼,后来颔首:“我知道了。”
第二天宾客来得没那么?早。
她睁开眼,才发现竟然是靠着他?肩膀睡了一晚上。
她还是坐着他?外套,傅同杯也睡着了,额头抵在她发顶,静静喷洒出的呼吸均匀温柔。
地砖擦得很亮,几乎能映出他?们互相倚靠的倒影。
尽管模糊,可还是能看出来两个人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