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所有的光都灭了，万籁俱寂，整个北京都在睡去，等待黎明拂晓。只有她始终缩在暗影里，一直看着窗口的方向。

后来它都没有再亮起?过。

胡同?里有长长台阶，他们在一起?时还没有整修，装的竟然还是感应灯，夜晚才会亮起?。

正平那晚，原本是带她回家去见他父母的。

只是结果并不如?意。

那晚北京在下雪，她跟着他往胡同?口走，深深浅浅的飞雪披在他们身上。她低着头不吭声，啪嗒啪嗒地落泪，正平也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一路安安静静地走。

一路走过，雪地上两?排整齐的脚印，蜿蜒伸去长阶尽头。

他们一级一级地走台阶，感应灯应声亮起?，不久后，又静悄悄地熄灭。他带着她走上一阶，那一阶的灯就为他们而亮，离开，又没入黑暗。

走台阶的那一路，就像是在走婚礼的现场，他们一直往前，灯光就永不落幕。

一阶一阶。

一盏一盏。

一步。

一步。

走到最尽头的时候，正平忽然停住脚步，他慢慢喊她：“小五。”

她侧过脸，灯光在他头上亮起?，他身后是快要看见繁城一角的主干道。

北京磅礴的风雪映在灯下，宛如?黄金飞絮，锦绣烧灰，那样?铺天?盖地的醉眼迷离，璀璨荣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而她落后两?步，仍在黑暗的，灯照不到的地方。

他说：“我爱你。”

灯灭了。

一片空茫的黑暗里，正平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下来，她眼尾一串泪珠，颤了颤，也跟着滑落了。

胡同?重新没入阒寂。

无?边夜色，静谧地笼罩在他身上，她手指蜷了蜷，抱住他的腰，边哭边回吻他。

其实她不喜欢黑夜，她怕，她恐慌，可那个雪夜她第一次意识到，比起?黑暗，其实会有人更怕的是天?亮。

天?亮了，他退后一步，迈入北京十丈红尘。

就要和她说再见了。

*

清晨拂晓时分?，雨终于小了些。

宋雨妩扶着胡同?里灰色的砖墙，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去。

身上衣服没有那么湿了，只是仍然狼狈，她在胡同?口呆呆站了一会，想?着还是要先去吃个早饭。

她沿着小路找，周边的小吃早餐店倒是不少。

那么多年了，她还是觉得神奇。

不到北京，真的很难想?象，富贵王权，竟然可以隐没在凡尘里。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合胃口的店，她愣了半分?钟，突然想?起?来件事。

宋雨妩走到店门边，避开人潮，在手机上搜了定位。

很快跳出来许多药店的位置。

她看到附近就有一家，离这里不过五百米。

宋雨妩跟着导航，走到药店门口。

那家竟然也有台秤。

她默然看了一眼，掀开帘子：“请问……这里有避孕药吗？”

其实她是想?感冒药也一起?买的，只是不知道两?种药一起?吃，会不会影响药效。

他之?前弄了很多在里面，她有点担心真的怀上。

药店老板打量了她两?眼，估计是觉得她还很年轻：“有的，要哪一款。”

宋雨妩抿了抿唇，原本想?说都可以。

后来又止住。

“老板。”她很窘迫麻木，不知道该怎样?表述，“有没有烈性的……就是，吃了一定怀不上的。”

“丫头。”老板这会儿瞪大眼睛站起?来了，上上下下一阵仔细端详，“你是出什?么事儿了？要不叔给你报个警？往前边儿再走几百米，就是派出所。”

宋雨妩也没心力解释，只好摆手：“不用，谢谢叔叔，我不是遇到不好的事了，我就是……”

她宛然笑一笑：“可以帮我拿一盒吗，我还有事，得走了。”

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从药架上拿了一款。宋雨妩付款，他还在旁边叮嘱：“要是出事了，千万别藏在心里，有事找派出所报案啊。”

宋雨妩点点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