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霜锁上柜门,提起小提琴琴盒,又哐哐咳嗽了?一阵。
怎么就感染流感了?呢,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但?也实在避不开,她苦笑着想,这场流感来?得凶猛,最近她身边70%的人都中?招了?。
“照霜。”
陆照霜猛地回神,转头看?过去。
汪嘉文身子靠着门框,犹豫不决地看?着她,“今天晚上没事,我们去看?电影吧?”
“嘉文……”陆照霜感觉自己几乎有点?脱力,“抱歉,我去不了?。”
汪嘉文盯着她眼下的青紫,人的身体总是?很诚实,疲倦过度,就会这样直白地反映出来?。
汪嘉文自顾自地笑了?,“我一直知道,你真的对首席特别执着,但?你好像比我想得还要执着,光是?乐团排练你怎么可能累成这样?你为了?当好这个首席,真的好拼命。”
“但?是?,照霜,真的没必要这样吧,人生不是?只有乐团的,身体和休息也很重要吧?”
“不是?因为这个。”陆照霜没想到汪嘉文会产生这种误会,连忙否认,然而要怎么解释,却有点?难以阐明。
“嘉文,抱歉,我现在正在做的事,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等过一阵我再告诉你。但?这真的不是?因为我故意忽略你,我只是?”
“你只是?有其他更在乎的东西。”汪嘉文打断她,眼神很空。
陆照霜愣住。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试图解释、反驳、自证,最后?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她们当前真正的矛盾在于,在陪伴汪嘉文度过轻松愉快的休息时间,和拿出所有空闲去保证乐团和乐队的演出,这两?者之间,她的优先级……
毫无疑问,是?后?者。
汪嘉文是?那种女?孩喜欢逛街、喜欢小动物、喜欢郊游和散步、很需要朋友的陪伴,对工作没有太过于强烈的执着,是?那种珍惜着生活的每一份小确幸,认真生活的女?孩。
但?陆照霜,好像不是?这样的。
所以当逃出人间出现,占据了?她生活的那么大比重后?,她们的生活节奏,再也不可能统一到一起。
“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照霜,好像你是?什么辜负了?我的渣男似的,”汪嘉文到了?这时,反而尽力扬起唇角,“我们还是?朋友嘛,我们只是?……”
她再也说不下去,僵硬地笑了?笑,小声说了?句,“再见?,照霜。”
就转身离去了?。
陆照霜站在原地,她明白汪嘉文没能说完的话?。
她们当然还是?朋友,她们只是?,再也不是?从前那么好的朋友了?。
陆照霜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走到了?音乐厅门口。
乌云压城,台风还没有来?,但?雨却像是?已经要下了?。
她小跑到停车场,把小提琴放好,坐进驾驶座,认认真真地检查手刹和档位、系上安全带、点?火,机械地做着安全驾驶应该要做的一切事宜。
却在做完这一切后?,一点?也不想动,脱力般倒在椅背上。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曾躲在二楼的楼梯口,目睹过父母间的一场争执。
那时妈妈做完了?一次手术,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却执意要去演出。
爸爸攥着她的手腕,不肯让她出门。
“你不在乎你的身体,你不在乎我,你也不在乎阿霜,你什么也不在乎!我告诉你章若华,等你哪天病倒了?,那个破乐团你也去不了?了?,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你什么都没留下,你连你的家人都没留下!”
爸爸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气,沉闷又大声,让她觉得好害怕。
妈妈却只是?很平静地迎着爸爸的视线。
“我当然知道,如果?我想得到一些东西,就一定会失去一些东西。如果?这种失去不可避免,那我需要考虑的就只剩下一件事。”
“我愿意为了?我想要的,付出这些代价吗?”
屋内静了?一静,答案不言自明与丈夫和女?儿共度的时光,都是?她愿意付出的代价之一。
爸爸脸色苍白地松开了?妈妈的手腕。
妈妈站在爸爸身边,顿了?顿,说了?句,“抱歉。”
然后?就推开了?家门,一次也没有回头向屋内的父女?两?看?过来?。
后?来?的很多年?里,陆照霜生活在章若华近乎残酷的严苛要求下,无数次痛苦到绝望。
她想,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
直到现在,她才陡然惊觉。
原来?她和妈妈,其实比她以前以为的,要像得多。
她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她还有很多的练习,需要做。
*
酒吧内。
萧烨握着酒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外流连了?多少天,从那天和陆照霜不欢而散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