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刘子晔在门外观察到的那?般,草泥与树皮混合的屋顶已然蓬松,几个夯锤下去,便整个裂了开来。
拆起来毫不费力,很快就完工了。
潘毅打眼瞧着,知道到这一步恐怕还没有?完事。
毕竟,那?位西关小侯爷说,他是来卖货的,这个时候,货还没有?卖呢不是?
果不其然,房顶拆完以?后,工匠们又返回门外的车架之中?,取出了一堆各式各样的木材,比照着这家房子的大小结构以?及此前定下来的图纸,几番切割调整过后,一个三?边支撑形状的木质房梁隐隐成型。
潘毅了然,看?来,这就是西关侯所说的货了!
他表面声色不动,内心却不住冷笑?。
这般形状的所谓房梁,他潘毅瞧着也是新鲜,这西关小侯爷还真是,不仅要强买强卖,连所谓的货也这般不着调。西关郡上下恐怕,要遭了个大殃!
只是,这又与他潘毅有?什么关系呢?
重新搭木质的房梁,自然要比拆简单的曹泥树皮房顶复杂的多,几名工匠联手,外加潘毅所带的兵士和侯府私卫的帮手,也直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收工。
黄土夯就得墙体,以?及单侧坡度的房顶,如今被改造成了双侧倾斜的木质房梁。
木料用的实诚,结构的连接处,竟然除了严密嵌合的榫卯结构,还有?加固的铁质的铆钉。
若非此时看?着光秃秃的,只有?房梁没有?遮盖的瓦顶,还真想叫人忍不住称赞一声好手艺。
潘毅看?着成品也有?些?出乎意?料。
但他仔细瞧了瞧这西关小侯爷,带的可没有?泥瓦匠和砖瓦。
任你房梁是瞧着稳当,可这没有?片瓦遮顶的,对这一户人家来说,不还是无妄之灾?
刘子晔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亲自走进房内来来回回看?了一遍,又满意?的点着头走了出来。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将?视线转向那?一家十几口人。
微微笑?了笑?道:“今日贸然登门,多有?叨扰,望诸位海涵呢。”
潘毅没忍住喷出了一口热水。
感?情西关侯爷你,带着几百个兵马,硬是把人家的房顶拆了换上你那?堆光秃秃的废柴,这时候还讲起什么“叨扰”了?
他一个武人,都觉得不伦不类。
他侧目瞧了眼那?名侯府私卫队长靳劼。
却见靳劼全程稳稳地一声不吭,丝毫不为他们家小侯爷害臊的样子。
心道,看?来自己还是跟着西关小侯爷的时日太短,见的世面不太够啊!
刘子晔却没管这潘队长如何,只继续朝那?一家人说话:“本?侯爷出来行走卖货呢,定然都是明码标价,一分价钱一分货。方才我那?几位匠人,给你们重新更换了更稳固、承重力更强的木质三?角支撑结构房梁,算上用料、工费与车马费,一共是八百九十钱。当然,方才本?侯已经在你家的钱匣子中?自取了,整整八百九十枚五铢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哦!”
这一家人听着刘子晔这一番话,根本?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剩下风中?凌乱。
刘子晔自顾自又道:“只不过本?侯爷这次出来,不方便携带易碎的砖瓦,你们过后自己再寻来泥瓦匠,重新铺上一层泥瓦房顶。动作快点,过冬之前,也不是来不及!”
她声调尽可能?温和,然而听在那?一家人的耳中?,却比这初冬的冷风更加寒意刺骨。
一名被妇人怀抱着的六岁稚童响亮的答:“可是,我们并?没有?请你来!”
妇人一惊,连忙低声喊了句:“小六,闭嘴!”
说罢,一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妇人与男人、老?人,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的煞神侯爷,一时大气都不敢出。
天知道,这煞神哪里?受得住这般的当面忤逆!
眼下是拆了你的房顶,真要惹急了他,动手杀些?个人,怕不是砍瓜切菜!
潘毅也冷冷瞧着,不自觉的站起了身子。
这西关小侯爷可是来之前就说了,叫他的兵马谁不服气就杀谁来着。
这不就,到时候了吗?
然而,一片静寂之中?,那?叫人不敢直视的西关小侯爷,却只神色不明的一语未发。
须臾,西关小侯爷迈开脚步。
在这一家老?小哆哆嗦嗦的瞪视下走上前,一把夺过了说话孩童手里?紧紧攥着的木质小马。
木马的做工极其粗糙,若不是刘子晔眼力好,怕是都难以?认出这究竟刻的是个什么东西!
可这却是幼童唯一的玩物,眼见小马被夺,稚童“嗷呜”一声,气愤委屈至极的哭了起来。
刘子晔见状,露出个心情极好的笑?来。
视线自这名幼童起,扫视过十几口人:“便是你们有?心要请,你觉得又能?请得我来吗?”
说完了这句话,刘子晔拿着人家小孩子的玩具,大喇喇的走了院门,勒马而去。
一行人在刘子晔的指挥下,依次又在几处民房停下。
依样画葫芦的一通施为,将?人家家的房顶换掉,自行取够了标称的银钱,打马便行。所到之处,无不物议沸腾、哀嚎遍野。
一直忙到了日落西山,刘子晔这才挥了挥手,示意?今天就到此为止。
几百人的住处不易寻,青城的属官为他们腾出了几处宅院,其余的兵士就当街搭起行军帐篷,这般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