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晔道:“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年纪不小,我才没当面揍你?那张装神弄鬼的脸。”

“哗啦”

木凳被蹬开,又“咣啷”一声翻到在地面上。

正在寺庙后堂廊下煮一壶麦茶对饮的杜晖三人,先是隐隐听到禅房内隐隐传来的异常声音,秦武猛地站起来。

杜晖也骤然扯下了谦恭笑意,冷着脸朝秦武点了点头。

秦武当即一扶桌案,自茶桌之上一跃而过,往禅室方向奔去。

就在他奔到门前时,禅房那本就腐朽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咣当”被人从内一脚踢开,倒在地上荡起一片灰尘。

西关?小侯爷面色冰冷的从室内大步走出。

秦武忙喊了一声:“小侯爷!”

刘子晔看了他道:“走,回?府。”

杜晖见?此情形,面沉如水,一手重重将茶杯摔在案上,瞧了一眼?大惊失色的住持,起身?便走。

住持慌张站起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杜先生!小侯爷!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然而,任凭他与净尘两人如何叫喊,西关?小侯爷三人俱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烟云寺。

住持又无奈的回?身?,到了玄净法师的禅房外?,听了室内一如既往平静的打坐之声,最终还?是默然的离开了这间?禅房。

杜晖也完全没能想到,他们家小侯爷与这位超然的佛门佛子第一次见?面,竟然会以这样?激烈的方式结束。

然则,他看着刘子晔愠怒的脸色,却也未曾问具体缘由。

离开了烟云寺,刘子晔重新回?到侯府,这一路上情绪也已经平复。

她甚至还?想着,跟这位老?和尚闹掰了反倒好的很。

若真的如杜先生所说,这和尚极其重要,需要她为了拉拢而违背自己?的本心?,与其谈佛论经,那还?不如这样?了结了干脆!

杜晖跟着她进了侯府书房,房门关?闭后,刘子晔开诚布公率先道:“让先生失望了。不过,我也想告诉先生的是,今后,我西关?侯府都无需为了这个和尚,去曲意逢迎于他。”

杜晖叹了口气颔首:“杜某也非佛门信徒。之所以对玄净法师如此看重,无非也是因为,他的影响力,远远不限于咱们西关?。大周朝上下,乃至邻邦戎狄,都有其信众百姓。”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

刘子晔道:“不过,在我看来,佛门修心?,终是虚幻。人不可?能永远只靠着心?活着。在我西关?侯府带来的切切实实利益面前,与技术和知识的进步面前,佛道于我,并非必不可?少。”

听完刘子晔的话?,杜晖虽然还?是为错失拉拢佛子的机会而惋惜,但也很快不再执念在此。

他转而将视线重新回?到眼?前的庶务当中,道:“小侯爷这次回?来,可?还?有什么要在下处置的?”

·

东望山事发半个月后。

崔铭因督建东望山凉宫,吞没工部批款,接受贿赂议价购买建材中饱私囊,以及克扣役夫吃用?,致凉宫未成而千余名役夫已成白骨一事,被免职下狱。

这件事也在大周朝野民间?,掀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暴!

大周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颂太子殿下之清明!若没有太子殿下自检自揭,似崔铭这样?的大族高门大官,又如何能得以落马?

太子殿下甚至因为自己?是凉宫主使,自请罪责,愿意与崔铭同罪!

自缚而入天子宫,请圣上亲自裁定,判了太子同样?一个入皇族家庙,罚修半年的惩戒来。

即使如果,民间?百姓与太学学子们,一波波的发起集会,为太子声援,为太子伸冤。

“都是那奸臣崔铭!欺上瞒下!若非太子殿下查出真相,不知还?要有多少冤魂埋于深山!太子无罪!”

“太子无罪,不应因此而获罚!”

“……”

皇宫大殿之中,刘坚喉头呵呵有声。

“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大周朝寄予厚望的清名太子!”

“一手发将,摘干净了自己?身?上因修筑凉宫而来的恶名不说,还?大大收割了民心?民意!朕的这位太子,还?真是一个万民企望的好太子,好储君呐。”

刘坚悠悠的说着,看着跪在地上自缚双臂,摘冠散发的太子刘子陵。

他问:“既如此,那么朕是不是应该早些把这个位子让出来,以顺民心?呐?”

“父皇!”

刘子陵惶恐俯首:“儿臣绝无此意!”

“啪”

一台墨玉镇纸砸上刘子陵额头,击打出一片鲜血血花之后,坠落地面,碎裂成十余瓣。

额头上有血汩汩而下,渐渐模糊了刘子陵左眼?。

然而刘子陵只道:“儿臣任父皇打骂,父之教子,儿臣皆当受之!只恳请父王莫要误会了儿臣,叫那些旁人的流言蜚语,离间?父皇与儿臣的至亲父子之情!”

“哦?在你?眼?里,除了朕屁股底下这把龙椅,还?有父子之情?”刘坚玩味,然而还?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儿臣从不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