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卓然皱眉:“你初来乍到,与将士们都不熟悉,若出了事,战场之上,谁也救不了你。”
周涉其实猜到他会说这句话,但他总不能永远当花瓶:“生死有命。我只听指挥行事。”
程卓然很想说:你如果死了,恐怕皇帝能当场掐死我。
但他把这句话忍了下去:如果第一次作战就没了,那也是天命至此。
因此他艰难地点点头:“那你随苏将军出城。”
出了军营,苏天纵一把将周涉薅住:“你杀过人吗?”
“没有。”
苏天纵的脸色变幻一瞬,又问:“你骑射如何?”
这是真不错。
周涉好歹是世族子弟,他不爱读书,但前世重病而死,对体育锻炼有一种热烈的喜爱。
而且他确实如天幕所说,在骑术和射术上都造诣不浅。
苏天纵的脸色好看了很多,还记得威胁他:“我劝你不要想着首战立功,到时候害我,你就自己去喂狼吧!”
周涉哑然失笑,正要表示决心,苏天纵已经幽幽远去,给他留下一句:“去找程将军要匹好马,别死在半路上。”
周涉站在原地,劲风吹拂过他的脸。他仰起脸,感受着初春的寒风,快步朝程卓然的营帐走去。
*
一行骑兵共计三百零一人,开了侧门,悄无声息地混出城。
他们沿着小路前进,坚壁清野后,城外一览无余。
众人逐渐靠近北狄营地,隔着较远的距离,借着朦胧月光打量远处的北狄大营。
北狄人的营地显得非常粗陋,周涉听说,他们有夜不卸甲,与战马同眠的传统,但此时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不过想想也是,那是小股军队游击作战的风格。此时数万大军驻扎在外,确实不能这么干。
苏天纵等人悄悄勒马在洼地处,仔细检查身上的武器装备:“利突最在意他的粮草,以前都是安置在他的大帐后,有人日夜把守。”
确认携带的箭矢无误,他道:“把火折子带好,这次冲进去直接放火,放完火就跑,听见了没?”
他再依次安排几人,最后看向周涉:“不要紧张,保护好自己。”
周涉点点头,隔得老远,他能看见北狄营地中的篝火腾空而起,在空气烧出细碎的粉尘,缭缭烟尘,尾部却不是直直朝天。
利涂大营外忽然响起一阵沉闷的马蹄声。
隔得近了,那声音才清晰起来。是一行骑兵迅速逼近,只听哐当一声巨响,营地外搭建的篝火轰然倒塌,视野陷入一片黑暗。
利涂夜不卸甲,闻声而起,虽惊不乱,指挥亲卫立刻前去阻拦。
苏天纵对利涂还算了解,知道此行多半不能成功烧毁粮草,张弓射杀十几人后,就琢磨着掉头回转。
紧接着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风驰电掣般冲了上去,他本来已经是最前方,此刻居然被甩在身后。
苏天纵:“?”
两眼一抹黑的战场上,他实在不敢乱跑。
不是,这人谁啊?怎么跑这么快?
周涉进营地时顺手踢翻了篝火堆。
他记得那些篝火的位置,大多数聚集在外侧,唯独西面火堆最少。
再一看冲出来阻拦他们的骑兵大多也从西面出来,他大约猜到了什么,策马往前赶,单手打开火折子,一路挥洒。
苏天纵看着面前的火势越烧越旺,回头再一看,利涂翻身上马,提着长枪就往他脸上扎,显然已经气疯了。
该走了。再不走,他们就得被围了!
苏天纵正想叫住他,那道身影又迅速带着一群骑兵迎面冲了出来。
或者说,是他一个人遛着一群骑兵,逃了出来。
苏天纵见势不妙,策马就跑,再也不等周涉。
然而周涉战马最好,一路跑到最前方,眼看着后方战友速度不够快,担心被利涂追上,他想了想,又掉头回去殿后。
苏天纵与他并肩落在最后,见周涉左右张弓,又射倒几人,终于信了他那句骑射皆精:“你这水准倒是不错,是我低估你了。”
周涉笑一笑:“其实程将军这匹马很不错。”
苏天纵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北狄骑兵速度比他们快,掩护他们入城的弓弩手射程没有这么远,得拖一拖他们的进度。
他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身边的周涉放缓马速,冲他笑了一声,将声音压得低沉些许,扬声道:“我乃大宁庄子谦!”
苏天纵:“???”
利涂:“!!!”
苏天纵震撼到难以言语:“你疯了?”
庄子谦什么人,利涂听完这个名字,一定会当场暴起!
而且他骑的还真是庄子谦从前的坐骑,只是暂时养在程卓然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