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沉甸甸的竹篓,颜霁从水泄不通的粮行里挤出来,擦了擦额间的汗,又顺着人群往城门方向走去。
果真,还未出城门,人流已经汇聚在了各个市集口,举目四顾,街道两旁的店肆竟显得空空荡荡,待出了城门,城墙外的围观人群亦是一层又一层。
颜霁没有上前,停在茶摊前,听得来往行人议论纷纷。
“这世道,可不好过咯!”
“上头可想着法子从咱们口袋里掏钱,米面涨价暂且不提,连这小儿女的婚事也管得愈发紧了。”
“可不是?我家那婆姨还说等明年再给小女寻人家相看哩,这下可好了,再不抓紧就成了烫手的山芋了。”
“寻了人家能如何?昨儿还听说冀州调了兵,不知又去哪打仗了?好好的小子,都扔战场了。”
“唉!这些士族争权夺利,倒把咱们往绝路上逼。”
......
颜霁想着这些话,心里也打起了鼓。
看来,她的推断没有错。
米面涨价,是一场战争爆发前的最后警示。如今王朝天子无力,士族相互争斗,屯田征兵,赋税徭役日益繁重,底层百姓度日维艰,来往消息不便,如今传播到底层,人尽皆知,想来战争或许已经一触即发。
这样的事,颜霁无力思索,她只能暂且将她与娄氏二人的生计放在首位。
重新背起竹篓,慢慢走到城墙边,站在外围,细细看着那几张告示。
“制女年十五父母不嫁者,使长吏配之;十七不嫁者,罚五金;二十不嫁者,家人坐之。”
旁的颜霁都没看进心里,只有这一条限婚令,与她切身相关。
原身的年纪正好十七,若是照着前例,只需上缴两吊银钱足矣,原以为再攒一个月便无忧虑,如今这一番告示直接提至五金之多,短短半个月,她去哪里筹这么多来?
颜霁兀自想着,背着竹篓,慢慢走向了项家村方向。
如今她手中的银钱再加上此次进城卖掉帕子换来的,也不够两吊钱,即使再向娄氏借点,也凑不够五金。
对!
茯生。
他的玉佩应该值不少钱,如果能去当铺抵押,或许可以解此次燃眉之急。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了。
颜霁迎着慢慢被灰暗侵蚀的晚霞,踏进了这座茅草小院。
趴在娄氏脚边的旺财早早发现了颜霁,立刻甩着小尾巴跑了过来,娄氏放下水瓢,朝她走来。
“怎么买这么多?”
颜霁弯腰,在她的帮助下卸下竹篓,“听人说似乎要打仗了,粮行的米面都涨价了,我想着多买些放起来。”
“怎么没带绣布?”
颜霁坐在凳子上,一时半会儿直不起腰。
“那康妈妈收帕子的事儿似乎瞒着主人家,这次换了人,人家那儿也不缺,我想着正好你能多歇歇,就没再寻了。”
娄氏点点头,面上却欢喜不起来。
颜霁注意到了,搂着她的胳膊腻歪,“有我养着你,还担心啊?我可是累得直不起腰了,肚子早饿瘪了。”
“知了,”娄氏给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去东间躺会儿,阿娘这便给你做饭。”
“好。”
一觉醒来,夜幕低垂,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升起,悬于柳梢之上。
颜霁伸了个懒腰,挪着步子,看了看篱笆内的鸡鸭,进到屋内,还未喝一口水,却又听得坐在床榻边的人闷声咳个不停。
眉头皱了又皱,这个成天吃白饭的人莫不是又病了?
“你怎么了?”
第14章 第 14 章 “嫁给你?”
顺着他的视线,颜霁注意到了自己的衣衫,她双手拽着,细细查看一番,才发现早间跌倒时,膝盖处被撕出了个洞,旁的再无异样。
“这个吗?”
颜霁指着撕裂的洞再问,床榻间的男人却是隐晦的往上看了两眼,随即转了头,垂眸不语。
低头再看,没发现什么奇怪,心里却疑惑。
“阿娘,你看看我身上还有别的洞没?”
颜霁伸开臂膀,大大咧咧扯着腿,站在娄氏面前。
“这是摔着了?”
娄氏一眼发现膝前的烂洞,忙近前看内里的腿,“可是见血没有?”
“没,”颜霁不愿她担心,手上那点子血早被她归家时在后山河边洗干净了,“就是我跑得太快了,没看清路。”
“可别急,下次慢慢的……”娄氏唠唠叨叨的与她说着,将人转过身来,才看见她两腿间渗出的一片血迹。
“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