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的颜霁却生不出丝毫怒气,那些个勾栏女子又有?多少是自己真心所愿?他们不过也是被时代?裹挟着沦落到那般田地?, 自己又比他们高?贵到哪里去了?
便是那等时人眼中的高?高?在上的贵人,也不过是通过出卖家族中的女子,假借联姻之口, 出卖女子的身子, 以此来维护他们表面上的风光一时罢了。
而?她, 此刻也莫不是那勾栏女子。
只是所求不同, 大多数人皆为?有?财,她不过是求一个平安心安。
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青萍红红的眼睛,颜霁笑了笑, 也没从寻见自己的手帕,拍了拍她的手,“去召人打水罢,我想沐浴了。”
对身前这?些墨迹,她只字未提。
说什么呢?
什么都不必说。
青萍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颜霁听她出去说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片刻间,又见她自己一个人进来,手上捧着她寻的那些贴身衣物。
颜霁明白,大抵是她将绿云支走了,却也没说什么。
照常,他们三人,一人守夜,白日?自是这?另两人跟着伺候的。
颜霁便也由?着她给自己穿了中衣,肚兜她也没穿,就是去沐浴而?已?,她不想折腾人。
这?时,颜霁也恢复了些力气,但那双腿还是又酸又软的,只能借着青萍的力气慢慢进了浣尘。
浴桶中仅有?一汤清水,绿云和叩香初来时,总会撒些什么花儿,颜霁不喜那些刺鼻的味道,便一概都舍了去。
褪了中衣,借着青萍踏进浴桶,人就都出去了。
现下,颜霁的脸皮厚了很多,她在青萍他们面前赤身惯了,慢慢也不觉得有?什么不适了。
此刻,将人都撵走,也只是想独身一人。
她需要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身前的墨迹遇水浑浊,渐渐消散,染黑了那一池清汤。
颜霁看?也未看?,将无力的身子顺着浴桶随意下滑,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水上水下,同那浑浊的浴汤渐渐融为?一体。
失去控制的身体很快就滑到了水下,连同那颗头颅,可以呼吸的嘴鼻,都藏在了散开的长发之下。
从四?面涌来的水,带着舒适的温热,把颜霁紧紧包裹起来,周围也异常的安静,眼前似乎有?一道淡淡的光晕,笼罩着身心,颜霁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和放松。
“娘子!”
青萍等了很久,内间都没有?动静,她支大了耳朵,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她害怕。
于是,她进来了。
她看?见那浴桶中飘散开的长发,却不见人,她走近,才发现了沉溺在水底的娘子。
青萍的惊呼也喊来了绿云,但不等他们伸手来捞,颜霁便出了水,顶着湿哒哒的头发,她睁开了眼睛。
出水的瞬间,周围似乎都变得嘈杂起来,她只是想沉溺在这?里,求一时的安静。
“娘子!”
青萍和绿云匆匆上前,扶住了颜霁,柔软的绸缎披在身上,但身前还有?没有?擦去的墨迹,顽固的残留在身上。
“再去换桶水。”
颜霁没什么避讳,青萍却很看?重,出水的瞬间,她便夺了那楎架上的绸缎披帛,裹在了颜霁的身上。
这?是她唯一能为?娘子做的。
可即便青萍的动作?再快,绿云终究还是看?到了那身上不同寻常的黑色,她也算玲珑心思,不需多问,想起方才收拾过的那杂乱的床榻和书案,她又怎会不明白?
干涸的砚台,杂乱非常的纸笔,被洇湿脏污的青衣缠枝莲纹绒毯,种种迹象,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重新装满温水的浴桶,方才的舒适不再,颜霁留下了二人。
青萍为她轻轻的拭去了身前的痕迹,动作?很轻柔,连身后?洗发的绿云亦是如此。
颜霁似乎就要彻底被同化了。
淡淡的芬芳,并不刺鼻,或许是他们又换了什么方子。
“用?的什么?”
颜霁顺了缕发丝,放在鼻下嗅了嗅。
“婢子新换的,用?檀木香,茯苓粉,还有?当归,又向余先生讨了点?药草,都是最好的,说是能养发……”
绿云不似青萍,她神色如常,颜霁问了,她也似欢喜般,同颜霁细细说来。
“挺不错的。”
颜霁饮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看?向了铜镜中的面容,略显苍白,施了脂粉,倒也能掩了去。
“娘子,再用?块透花糍罢?”
青萍很关切,颜霁只用?了一碗木樨清露,本就一日?未食,这?点?子怎么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