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堂外, 一个衣着华贵的上京富豪从马车中走下来, 甫一落地看着前方冗长的队伍就愁眉苦脸哀叹不已:“怎么?日日都有这么?多人?”
他已经孜孜不倦来了许多天, 每天南山堂门前都排着长队, 他是翘首以盼也盼不到一株药材。
要是寻常药材也就罢了, 偏偏买回去服用的人个个都容光焕发,听说那吃钟乳吃得头晕眼花的高詹事服用之后?腿也不瘸了发也变黑了,六十?好几?了还能一展雄风。
如此?奇效引得上京人人趋之若鹜。
原本?无人问津的南山堂声名大噪, 无论是勋爵、世家还是富商,这段时间心心念念的就是购得一株南山堂药株。
当?然了,他们也不是没有试过自己培育。南山堂卖给?他们的就是成熟的植株,本?想结出果?实后?再种下去,如此?渊渊不绝,岂不是一辈子都有保命的神药。但?很可惜,结完果?实原本?的植株就枯萎下去,连带着果?实种下去也很快腐烂。
懂了,这种药株就是神药。
凡人是别想自己动手种植了,唯有老老实实的来南山堂买才行。
偏偏南山堂还挂出了告示,说药堂余力有限,一日只?能售卖十?株药材,先到先得。
起先大家也闹过,京中一向眼高于顶的老寿王爷甚至派家兵围住了南山堂,虎视眈眈,一副不交出药株就拆了药堂的气势。
但?那个老木掌柜一脸和?气谦卑:“您把我?抓回去也没用,关一天,老朽能培育的植株就少一批……”
话音还未落,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人都急了,纷纷好言相劝:“王爷,您何?必和?小老百姓计较,等他种出来再论罪也不迟……”
老寿王爷嘴角抽了抽,没了奈何?,只?得鸣金收兵,脚步蹒跚一迈,排在了南山堂门前第一位。
随着这药株卖给?了更多的人,效果?得到了一次又一次验证,原本?观望的人也耐不住了,忙不迭跑过来,看到人山人海排长队的情形登时傻了眼。
富豪自己也是傻眼的人之一,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深恨当?初怎么?没及时买一株回去。
正叹口气,决定明日三更就起来排队,檀州街并不算宽阔的街道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群太监奔过来。
宫里的人?
富豪迟疑一瞬,抬手就要施礼,那群太监看也没看周遭人群,疾速掠过,直奔南山堂后?院。
见到这一幕,议论声就像水溅进油锅,嗡嗡声响。
“公公们如此?着急,难道宫里有人出事了?”有人小小声发问。
“嘘胡乱议论内廷之事,不要命了你!”
不过他们神色沉沉,嘴上没有议论,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这宫中的太监,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南山堂后?院,老木看着一脸好说话的太监,怀疑自己听错了:“公公您说什么??”
太监没有生气,好脾气地说道:“木掌柜,陛下昨夜梦魇不止,今早更是陷入昏迷,太医们束手无策,容淑贵妃想起当?初有个小太监曾经提起过南山堂培育出了奇效药株,特遣咱家来您这里求药。”
内廷太监竟然对着他一个一个“您”字,老木神情呆滞,本?以为照大小姐吩咐待价而沽售卖药株引得人人追捧恳求已经算是人生巅峰,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被宫廷贵人相求的一天。
老木脊背发麻,看着面前太监灼亮双眼,脑中瞬间清醒,想起了清早大小姐送来的那张字条。
“若有求,拒绝之。再有求,告越谣。”
现在,是要拒绝的“若有求”之情形吗?
老木掌柜深呼一口气,垂首施礼:“实在对不住,南山堂的药株今早已经全部售罄,老朽无能为力。”
太监的神色顿时冷下来,嘴边一丝阴寒笑意:“掌柜,您这是在抗命吗?”
天子所?需,竟也敢毫不留情拒绝。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不长眼的老掌柜是痴傻了吗,连天子命都要违抗。
他语调阴狠:“咱家可不管你卖没卖完,便是变,也要变出来!”
这种态度……算求吗?
老木心下犹豫,正要说明药株的来源,后?院碾磨杵药的厅堂走出一个神情平淡的清瘦公子。
越谣向众太监一行礼,声音平和?:“公公勿怪,南山堂药株每日皆有定数,早早便被人买回家中,此?时的确没有药株了。”
还是一样的说辞。为首的太监冷笑一声,心道这南山堂近段时间被上京那群豪富是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正要斥骂,那年轻公子却继续道:“但?我?已经掌握了培育药株的全部方法,可以随公公入宫,每日定时种出药株,供给?陛下服用。”
这样吗……太监思忖着。
“这万万不可!”老木失声喊道,宫中那是什么?去处,陛下这一病病得蹊跷,皇城到现在无一点消息透出来,可见必然秘不可闻,越谣这一去万一落得个被灭口的结局,他良心怎么?过得去?
毕竟,培育药株也是他第一个做成的,老木眼神坚定,上前一步就要开口,却被越谣拦住:“掌柜放心,您于园圃培育药株时,我?就在一旁打下手,时刻观察,必然无虞。”
他担心的是这个吗?老木急得满头大汗,正要视死如归般张口,看见越谣轻轻朝他摇了摇头。
一旁的太监才懒得理?南山堂内部的龃龉,无非年轻人想争功,年老者畏畏缩缩罢了,他从鼻子里哼气,睨了越谣一眼:“行了,既然你说会培育药株,那就随咱家进宫吧。”
越谣应声道:“是。”
旋即走回厅堂收拾了些换洗衣物,带上药杵、药碾就利索地出来:“公公,请。”
太监首领眼皮子一抬,这小子还真是利落,知道自己要进宫面色也不改,毫无担心害怕之常人情绪,倒是有些大将之风。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一甩浮尘,声音尖锐:“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南山堂,留下老木呆呆的。这“再求之,告越谣”他是做成了还是没做成啊。
躲在一旁的小药童此?时缩着脖子出来,张望着:“师父,越公子这一去是不是回不来了?”
“乌鸦嘴!”老木气怒,一锤药童脑袋,暴怒道,“看见自家师父被为难,就知道躲起来,要你何?用!”
药童抱头鼠窜,欲哭无泪:“师父,那是宫中来的太监,小儿我?哪里敢反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