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庭的?头又疼起来,他现在的?记忆十分?混乱,一会脑中想起的?是他与奚叶恩爱和睦的?相处画面,一会又是梦中她毫不留情?给他下毒的?一幕,千千万万次交杂,让他的?心?神都有些不稳起来。
他恍惚地应了?一声,没管身后的?季奉怎么想,直接上马奔回三皇子府。
无论?如何,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见到那个陌生的?妻子,一定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瞧见午门外远去的?身影,依然一如往日迅即,季奉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多心?。
殿下这?不是好好的?吗,一归京就是去寻三皇子妃,正常的?很。
白操心?了?。
谢春庭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满府小厮丫鬟和仆妇杂役见了?他都恭谨行礼,甚为?欢喜:“殿下回?来了?!”
是,他回?来了?,谢春庭看着眼前熟悉的?布置,还有熟悉的?人,缓缓扯出一个笑:“免礼吧。”
他扫视过人群,每个人都带着一万分?的?喜悦看着他。
但是,不对。
谢春庭脑中嗡嗡的?,不对。
为?什么她不在,这?些人也习以为?常的?样子,身为?三皇子妃不应该来主动见他吗?
他的?心?脏紧缩起来,脑海中瞬间回?忆起自己跪地的?一幕。
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难不成是真实发生过的??
谢春庭有几分?茫然地往琅无院走去,等到他站在了?雕花大门前又忍不住皱起眉。
为?什么,他的?身体像是有下意识反应一般,直接就来到了?这?里。
他以前也是这?样急迫地来见奚叶的?吗?
但是,他心?悦之人不是子卿吗?
谢春庭眉头紧皱着,到底还是推开了?眼前厚重的?朱漆大门。
伴随着轻轻的?一声响动,他迈入了?琅无院,院子里背对着他站着个女子,鸦发如羽,身姿窈窕,手中拿着弓箭,正拉开弓弦一把射出,瞬息命中靶心?。
这?似乎是很熟悉的?一幕,但原本附着在其上?的?情?绪却?褪尽了?色彩,徒留水波缓缓流动,只有空白的?痕迹。
旁边有个小侍女注意到他,急忙行了?礼:“见过三皇子。”
许是被这?一声提醒了?,那个稳稳拉开弓弦的?女子停住动作,转头看过来。
她很美。
谢春庭并没有流露出不对劲,这?是从他时而闪过的?梦境中也可?以看出来的?事实。
但她也很冷漠。
就像他做的?预知梦一样,奚叶见了?他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等候在外征战许久的?丈夫的?惊喜,相反,谢春庭十分?确定,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有很深的?厌恶。
他的?心?脏疼起来,挥退了?院中其他人,慢慢走到奚叶身边,轻声问道:“奚叶,你有没有想我?”
明明,他想问的?不是这?句话,他只是想要试探清楚两人的?过往,但一开口话语就变成了?这?般模样,谢春庭心?中惊疑不定,带着几分?愣怔看向眼前的?女子。
奚叶自然饱含厌恶。
早在得知夫君得胜归来的?一刹那,她的?心?里就燎起了?漫天火光,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焚烧殆尽。
虽然知道神明历情?劫的?剧本早已经?写好,但奚叶还是为?他们的?无耻觉得恶心?。
他们真的?就这?么轻飘飘地将这?个世界的?苦难视为?掠夺灵气的?跳板。
谢春庭需要赢得天下百姓的?敬仰,就有一场又一场层出不穷的?灾祸降临,等着他如救世主一般拯救万民。
而奚子卿呢,她天生就会被父母兄长喜爱,弥足珍贵的?亲情?对她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
前世奚叶毫无所觉,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奚子卿害她把一生都赔在不见天日的?皇子府,丝毫没有歉意。对奚子卿来说,她奚叶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哪怕她是奚子卿名?义上?的?姐姐。
更遑论?冷血无情?的?夫君,一剑将她捅穿丢在渭河,不见一丝怜悯。
他们就从来没有觉得一丝愧疚吗?他们双宿双栖,受万民敬仰,有没有人记得黄土枯骨之下还埋着个奚叶?
她看着眼前的?谢春庭,灵魂都觉得痛苦起来。她前世辛苦经?营的?艰难一生,不过是神明手里的?玩物,她就是一颗任人把玩的?棋。
只是一颗棋子。
黄土枯骨又如何,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凡人,是神明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的?玩意。她的?存在无碍,她的?不存在更无碍。
她本就是个无碍的?东西。
神明怎么能如此天经?地义戏耍她。
现下,神女已然觉醒神识,他竟然还敢在她面前演什么情?深不悔,何其可?笑。
奚叶慢慢弯起嘴角,毫不避讳心?中的?憎恶:“我当然想殿下了?。”
还没等谢春庭的?眉头松开,奚叶望进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柔柔道:“想殿下,什么时候才会死。”
她说想他死。
谢春庭脑中嗡鸣作响,满是不可?思议地与她对视着,但同时他的?心?中响起一道尘埃落定的?声音:“你看,你与这?个妻子是真的?不和睦呀,你爱的?是子卿,从头到尾也只爱子卿一人,这?桩被父皇指下的?婚约,不过是一个错误。她那么讨厌你,你还要上?赶着凑到她面前吗?”
伴随着一锤定音,谢春庭脑海中那些纷纷扰扰的?想法全都褪尽,连带着心?口的?隐隐作痛都彻底消散。
他终于?恢复了?一贯以来身为?皇室中人的?漠然,神色冰冷,淡淡下令:“来人,把三皇子妃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