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一刻,宁池意心中那些郁气尽数散开。
她懂他。
他不必解释,她也懂他。
他与?她,当为知己?。
两人站在更深的廊下,世代清正的名?门之家深谙院落布局,竹影交错下有一湾小溪,粼波闪闪,光影落在身旁的女子身上,静影沉璧。
宁池意轻咳一声,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我今日去三皇子府上了,侍卫们说你不在……”
他鼓起勇气,简直将公子尔雅那一套全都摒弃在外?,如?同妒夫一样追问不休:“你不在是去了哪里?你是去看望李愿了吗?他是不是说了什么?”
话说完,宁池意却不敢看奚叶,满心自厌,既自厌这样逼迫追问她的样子,又自厌无法克制心内恶魔一样汹涌而出的冲动。
奚叶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己?,弯起嘴角一笑:“我没有去看他呀,我是去郊外?昭阳寺赏梅了。”
她侧头看着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丫鬟,丫鬟闻弦歌而知雅意,将竹编花篮里的一枝腊梅递过来,奚叶牵起他的手?,轻轻巧巧将腊梅放在他手?中,唇角含笑:“送给你。”
她采了腊梅回来送给自己?。
宁池意呼吸停滞,被她握住的手?心湿润不已,他的心跳停了几拍,仿佛有些不可置信:“你没有信他的话吗?”
见秀美风雅的名?士公子这般紧张一句谎言,奚叶抿唇一笑,歪了歪头:“难道你希望我信十?三公子?”
宁池意当然摇头,唇边染上了一丝笑意。
奚叶于是也笑了:“我相信宁小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她当然相信守礼知礼的宁小公子不会这般行事无状,也相信一向运筹帷幄的他此时?目光还集中在殿下身上,不会莫名?招惹微生愿。
她一直都很相信他呀。
但此刻唇畔含笑的宁小公子忽略了一件事,奚叶虽然相信他,却决没有为他平反冤情之心。
*
北地?,旌旗猎猎,战火不休。
又是一场鏖战结束,两军暂时?鸣金收兵,退回各自阵营。
大军踏过尘土,为首的人一身铠甲,利落跳下马迈步进了大帐,正是三皇子谢春庭。
大帐中有不少?人,正对?着舆图分析,见三皇子进来连忙施礼退下,帐中只剩下季有扬一人,他正要行礼时?却被谢春庭拦下。
季有扬有些讶异,只见三皇子满不在乎地?拂了把沾满火漆乌黑的脸,唯独一双眼亮如?星子:“将军不必多礼,本殿来想借将军信鸽一用。”
战争纷乱,两军交战如?火,信鸽哨探是传递消息必不可缺的一环,季家养得一手?好哨鸽,可传达千里之外?的讯息。
季有扬以为这是三殿下要与?更北线的燕老将军传讯,当下没有迟疑,唤了人将一只皮羽顺滑的鸽子送到?谢春庭身旁侍卫手?上。
谢春庭道了谢,掀开帐幕,嘴边带了丝笑。
他当然知道季有扬误会了,但他也没有过多解释,毕竟,要给奚叶的信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
岁时?流转,北地?大周与?北胡的战况瞬息万变,但所幸大周防线稳固,加之三皇子神勇无匹,总能在绝境反攻,北胡不断增加兵力也奈何不得,两军僵持,比之先前的惶惑惊变,大周臣民也稍许安心了些。
在这样的氛围中,大周迎来了建德十?九年?的春天。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上京褪去了寒霜冷气,随处可见萌发的新芽,春意盎然。
奚叶近来专注淬炼自然五行之力,偶尔与?宁池意出门游玩,再偶尔去见一见微生愿。
就像今日,听闻南堂有间花圃进了些新奇花种,奚叶便邀请微生愿一同前去观赏。
雅间中,微生愿挤在奚叶身旁,一面看花,一面看人,目光灼灼,奚叶不由莞尔,转过脸来看着面前的秀色可餐美少?年?,轻哼一声:“你是在看花,还是在看我?”
微生愿睫毛颤动,委委屈屈道:“姐姐,不让我看吗?”
哪有不让他看,奚叶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只能任他去。
日色如?金,照在争奇斗艳的花朵上,堪称绚丽夺目。
奚叶凝神看着,想起什么,叫了花圃的小厮进来买下几盆尤为好看的花送去。
微生愿手?指放在她的墨发上,好奇道:“你买花是要送给谁?”
想起什么,他皱了下眉头,下意识觉得奚叶是要送给那个讨人厌的宁公子,还没等他刺探一番,奚叶已经大大方方道:“送给我的父亲还有哥哥。”
这样啊,微生愿若有所思?:“哦。”
但既然不是送给那个宁公子,其他人自然无所谓,他高高兴兴地?拉着奚叶的衣袖,凑上前:“姐姐要不要亲下我?”
难得姐姐主动约他出来玩,微生愿觉得应当好好施展一番魅力。
奚叶弯起嘴角一笑,已然习惯了他这般作派,当下也没拒绝,拉着他的衣袖就这么亲了上去。
一吻完毕,微生愿的眸中含着水汽,犹自不满,但他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再索吻,而是牵起奚叶的手?,缓缓含住她的指尖。
半日很快过去,奚叶十?分坚决地?拒绝了微生愿回赵郡李氏继续赏景的提议,坐上马车回三皇子府。
春日出行之人甚多,马车在街道上行驶也放缓了速度,奚叶瞥着窗外?风景,神情平静。
许是看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忽而僵住。
“停”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