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坐在软榻上,眼底寒意渐浓。

萧景承刚传出染上风寒的消息,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对她动手了,这时机抓得可真准。

她心底对这个背后之人倒是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如此沉不住气,手段又这般直白恶毒,像是那一位惯用的伎俩。

只是不知这次,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不过倒是正好,她可以借此机会,将清漪宫里藏着的污秽好好清理一番。

养心殿内,王睿德垂手侍立,眼角余光小心地觑着御案后萧景承的神色,殿内的氛围有一丝凝滞。

萧景承指节分明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紫檀桌面,发出极轻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敲在王睿德的心尖上。

关于宫中是如何传清漪宫那位用巫蛊媚上的谣言,他一字不落地回禀了。

王睿德伺候陛下多年,深知陛下一向无心在意后宫的把戏。

可如今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仅敢拿出巫蛊来说事,扯到了宠幸正盛的怜嫔身上,竟然还敢攀扯上陛下的龙体安康。

他心中百转千回,斟酌着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足的恭谨。

“陛下,这起子烂了心肝的混账东西,竟敢编排到怜嫔娘娘头上,还牵扯巫蛊这等大忌。是否要奴才立刻着人暗地里查个清楚以正宫闱?”

他以为陛下会立时震怒,下旨彻查。

然而,萧景承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住,抬起眼,目光深不见底,竟无半分讶异,只淡淡道。

“前朝后宫,何时少过腥风血雨?这次是冲着她去的,朕能替她挡一次,还能次次都替她挡了?”

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若朕事事为她出头,落在那些御史和朝臣眼中,岂不正坐实了朕被她所惑的谣言?届时,她处境只会更难。”

“更何况,朕知道她。”

萧景承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宫墙,看到那个清冷自持的身影。

“她不是需要朕时时护在羽翼下的娇弱之花,这点风浪,她自有应对之法。”

王睿德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深意,这是要怜嫔娘娘自己淌过这浑水。他忙躬身:“陛下圣明,是奴才思虑不周。”

萧景承眸色转冷,语气里渗出一丝寒意:“不过,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也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你给朕盯紧了,清漪宫内外一应动静,事无巨细,皆需回禀。其余诸事且看怜嫔自己如何应对。”

王睿德躬身回应:“是,奴才遵旨。”

随即想起另一桩要紧事,声音压得更低。

“陛下,还有一事,您早前派往戎边的那几位,已秘密回京,此刻正在偏殿候着,您看是否召见?”

萧景承眼底倏地掠过一道锐光,身体微微前倾:“布局良久,是该见见了,宣。”

“是。”

这头清漪宫之内,秦太医仔细地为江怜换好药,又重新将伤口包扎妥当。

他面上忧色重重,看着江怜平静无波的脸,终是忍不住叹道。

“娘娘的伤恢复得尚可,宫中用药精心,再有些时日,便能大好了。”

他略一停顿,面上带着几分愁容,声音低的几乎只有两人可闻。

“只是这宫里的风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对镯子,春诗姑娘拿来给老夫辨认时,老夫便知娘娘的用意。”

“但也说明娘娘已经深陷在这深宫的漩涡之中,太后娘娘那是何等人物?如今又出了这巫蛊谣言,这是不止一方要置您于死地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暴雨前的宁静

秦太医眼中流露出长辈般的痛心与焦虑:“娘娘,老夫受您父亲所托,力所能及的照看您,可您再有闪失,老夫九泉之下,有何颜面去见故友?”

看着他眼中真切实意的关怀,江怜语气温和。

“秦伯伯的心意,怜儿明白,也感激不尽。但您放心,这些伎俩,我还应付得来。”

“此事,还请您切勿告知平儿,如今科考在即,我想因为这件事情叫他此分心,届时反而叫人悔恨。”

秦太医见她神色镇定,不似强撑,心下稍安,却仍忍不住叹息。

“这是自然,老夫晓得轻重。只盼着令弟此次能高中,将来在朝中立足,也能成为娘娘的倚仗,让那些人动手时,多少有些忌惮。”

江怜微微扬唇,却也知道,若真是那样,是会叫人忌惮她几分,但却会有更多的人想置她于死地。

不过那时,也证明她应当有足够的权利和自保的能力了,就像是现在,怜嫔能做的,总比尚宫江怜能做的多,而尚宫江怜又比宫女江怜能自保。

倘若她现在还是云瑶青身边的那个怜儿,那么早已经无声无息的死了。

送走秦太医,江怜眸中的温和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冷静的谋算。

昭阳殿内,暖香馥郁,却因主人临近产期而莫名透着一股躁动。

萧景承派来坚守的人依旧纹丝不动的站在外间,因着许燕柔临产期越发的近了,因此不仅稳婆和女医住进了昭阳殿随时候命,就连许明柔也许小住几日陪伴嫡姐。

许玉凛因为是外男,不便留宿在宫中,每日便晨昏定省的进宫探望嫡姐。

昭阳殿有此殊荣,皆是因为许燕柔肚子的,将是当今天子的长子。

许明柔捻着一颗蜜饯,坐在许燕柔身边,听闻宫人低声回禀的谣言,惊讶地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