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亦合一时哑然,似是被那眼神活生生压得矮了半截。
归根结底,他还是太年轻。
他知道,妈妈被审判和傅程铭、和那刚死不久的老?太太脱不开干系。
但他想说却不能说,他自认心虚,如果当面叫嚣,只会对他不利。
父母的罪名是切实成立的,就?算他不涉案,也没法像从前那样风光的生活了。
这些天他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东躲西?藏,日子过得暗无?天日。甚至不敢回家一趟,不敢接父亲同事所谓的“慰问”电话。
他唯一能做的,是马上离开北京,放弃现有的生活圈,去异国他乡,去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干净独立地过完后半生。
尽管家里落败,企业查封,父母的资金被追缴收回,他仍是存了点自己做设计的积蓄,足够他出国安定下来?。
只是去里斯本?做老?师前,他想把精心打理的工作室给了信任的人?。
抛开感?情那点事儿?,唐柏菲有才华,又纯粹,不会让资本?玷污了艺术。
在?临别之际,在?故事的尾声,人?们总会忘掉过去的不愉快。
他忘了求爱不得,忘了和她纠结喜不喜欢那简单幼稚的四个字。
也忘了去年在?陵园,他开车去接她,差点儿?被情绪所控做出傻事。
他算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对拿起?放下有了新的感?悟。
唐柏菲好像看?见他满面释怀,带了主动退出,自动放手的忧伤。
“明天我的助理会把合同送到你家门口,你签字按手印儿?就?得了。”
傅程铭执意和他划清界限,不需赠与,要全款收购。
当夜买完东西?,看?他拎着购物袋放进后备箱,面对挺拔的背影,她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花钱呢。他说了是因为我的人?情才送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等上了车,他依旧避而不答。
傅程铭手持方向盘,斜眼看?她指尖缠绕发梢,眼眸亮得恣意,显出天真的娇憨。
他笑着摇头,将真实原因掩在?心里,毕竟不算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但这女孩子估计是高兴得太过,直到回家还念叨着。
吃了饭,她有模有样地坐在?他书桌前,开始研究怎样打理一个品牌。
她不时问两句,问他有没有建议,问他的经验之谈,好取取经。
无?论usin的设计理念或是风格,唐柏菲都很心水。
她坐到转椅最深处,两条小腿晃悠着,“其实你没必要花钱呀。”
“你不是把这些盈亏算得很清楚吗,怎么甘心当冤大头。”
一番激动兴奋的喜不择言,换来?傅程铭意味深长的一眼。
她不知所措,抬起?眉,以?为自己又嘴快了。
“让菲菲失望了,”他语调微扬,声音不比平常那般中气?十足,“那也没办法,谁叫我老?了,思想不活泛,看?不惯其他男人?送你东西?。”
说话间,傅程铭眼不在?她身上,像是刻意回避着,坐在?圈椅中,兀自倒了杯茶。他整个人?端着无?奈,仿佛变成一位上了岁数又失权的年长者,在?极力掩饰醋意,让一切尽可能得体。
唐柏菲咬了咬嘴唇。
所以?他出资,权当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急吼吼地跳下椅子,踢踏着拖鞋扑到傅程铭身边。
双手撑住他的腿,她微俯身,极小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呀。”
她收起?下巴,抬眼看?他,“我没想到你还在?乎这个呢。”
傅程铭揽住她的腰,看?人?坐进怀里,表情全是对他一人?的关切。
“我本来想让你出去散心的,”她纠拽着他的衬衣纽扣,侧脸枕在?他身上,“早知道这样就?不去了。”
“不算坏事,”他笑笑,“起?码我在?你眼里算得上大度。”
他云开雨霁,复又变回原先的那副持重温雅,面容矜贵俊朗。
“你不生气?了吗?”
“不要多?想,”他递去一杯水,喂她喝了口,“我气?性没那么大。”
唐小姐笑意盈盈,搂着他,“那你帮我看?看?怎么写招聘信息。”
“好,把水喝了,”傅程铭起?身,“电脑拿来?给我。”
她争分夺秒似的仰头喝光,从卧室把笔记本?抱来?,轻放在?桌面。
傅程铭在?转椅上坐了,打下几行字,“这么早就?考虑这个了?”
“昂,我和毛晚栗忙不过来?,今年秋天还想去趟米兰呢。多?要点人?手。”
一开始,她只靠着扶手,看?他眉梢紧蹙,皮肤上覆着一层屏幕的光亮。
后来?他问了很多?,比如她未来?五年的规划、用人?标准、团队理念、预计的薪资待遇范畴、加班制度等等,一个接一个,问题多?得密不透风,越问,他便越是严肃。
她得以?管中窥豹,估计他平常工作是那种不近人?情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