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柏菲五味杂陈,分不清该怨他还是心疼他。
“他怎么不和我说呢。”
“那只能怪他自作主张要瞒你。或者?说,不想让你知道。”
她疑惑,问季崇严,“为什么。”
“不愿意被你看见他那么狼狈脆弱的一面?我猜的。”
“谢谢您,”她极轻声,“我问了好多人,只有您肯说实?话。”
“不谢。就说到这?”
将挂电话时,她又说,“诶,等等。”
“嗯?”
“您有他在医院的照片吗?他在哪个医院呀。”
季崇严说,他有,“我待会儿短信发你。”
“好,谢谢。”
半分钟后,她收到一条地址,一张图。
点开放大了看,是傅程铭趴在没枕头?的床上?睡觉,右手扎着静脉针,吊水的架子就在旁边。看这样是真的病倒了。
都?顾不得心酸,紧接着第二张图发来了。
是他上?半身光着,露出那大片大片的淤肿,青色紫色快铺满整个后背。
她捂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耳旁是自己不平缓的呼吸,其余什么都?听不见。
按侧键息了屏,她不断地闪回一个念头?:必须去北京一趟。
距离除夕还有两?天?,唐小姐掐算着,她就待一晚,然后马上?回香港。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她谁也不敢告,只说是去周欣仪家。
她觉得自己像个溜出家门?的叛逆姑娘,背着长辈去见什么人。
次日早晨,偷干很重的唐小姐在周家停机坪上?整装待发。
她右手握着行李箱拉杆,左手拎着小包。
周欣仪送她,看她穿一身纯白?呢子裙,加绒大衣,鹿皮短靴,棉筒袜,针织帽贴着耳朵,黑长发被妥帖地压住,起了些静电。
唐柏菲一脚踩上?阶梯,折身挥挥手,“我走先,拜拜。”
落地北京是傍晚八点四十,她着急,没等欣仪安排的司机来接,直接不怕累地搬下行李,轰隆隆拖着走到岔路口,手一抬,伸出路牙子拦车。
红黄两?色的车尾灯混杂,远远望去,密集得晃眼。
一辆出租车停下,司机帮她把行李抬到后备箱,“我的天?,这么重啊。”
她摇摇酸疼的手腕,喘着粗气,轻点头?。
“上?车吧。”
前后拉开车门?,唐柏菲斜身坐进去。
司机摆动?着方向盘,不禁感慨,“你一个人来的北京?”
她擦擦额头?的汗,“是。”
“从哪儿啊。”
“香港,师傅,有近路绕吗?我赶时间?。”
司机看导航无数段红色,带她走了条橙黄色的线路。
一路走,司机喃喃着,“也够厉害的,细胳膊细腿儿把大包小包提那么远。”
车披拂夜色行驶,两?小时后抵达了目的地。
将近十点钟,医院大门?前已没什么人,楼顶的LED字在墨蓝的空中发着红光。
她哈一口白?气,哼哧哼哧地,拉着行李走楼梯旁陡而长的坡。
自动?门?左右划开,她穿过?一楼大厅,径直坐电梯上?了顶层。
季崇严给的地址很详细,精确到出电梯左拐最?里的一间?。
途径护士站,值夜班的小护士起身问她,“您是找傅先生吗?”
大概是瞧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护士说,“这层只有他一个人。”
“是,我找他。”
“麻烦您来一下,”护士拿册子和碳素笔,“我们老院长嘱咐过?,谁探病都?得提前登记。”
“哦,”她累得说不出太?多,扒在台前,虚虚握着笔,“写什么。”
“都?得填,他身份特殊,”护士笑,“您是他妹妹吧,填这个亲属栏。”
她咬着唇瓣,笔尖滑过?护士所指,在配偶的首栏填了“妻子”二字。
字是连笔,她写得飞快,哪怕因羞怯而不愿叫人看清。但这两?个字实?在好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