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就是笑笑。他有资格和何景深谈委屈?
这十年何景深为他付出了多少,这十年他给何景深带来了什么?
当何景深为他身败名裂饱受非议、几乎一夜间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又到底都在做什么?
他在酒吧里纸醉金迷,他在北美的土地上呼吸自由的空气,他以为离开国内就可以天高海阔他拉黑老师的通信方式,斩断和国内的一切联系,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自己犯下的罪和错,彻底重获新生,与前尘往事再无瓜葛。
如果不是何景深,他已经醉死在特伦顿肮脏的街头,如果不是何景深,他根本不可能学成归国,如果不是何景深,当年十五岁的他就应该一直学着他从未喜欢过的C语言java,踏上一条和梦想截然两端的道路。
他有资格和何景深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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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陈轲的电话。
何景深把手机递过来,陈轲双手接住,看一眼来电显示,又是公司办公室的电话。
这次他选择接,划开锁扣贴近耳朵:“说。”
电话里说了一阵。
陈轲蹙眉,道:“不用了,都先回去。造价的问题暂时不管,等技经部出初审,估算高了两个方案一起调整。所有人周末待命,等通知。”
俯身把电话扣地上,又跪得笔直。
何景深放下PAD,起身,到电视柜下头翻出药盒,转身到厨房烧一盆热水,端茶几上搁着:“行了。够了。过来。”
陈轲想着什么事,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何景深是要放过他了试着抬腿,刚消下去的冷汗又冒出来,于是往前跪行两步,爬上沙发。
何景深在盒子里找药,云南白药,胶囊和喷剂。递两粒胶囊给陈轲。
陈轲接了药,含在嘴里,和着半杯水吞了。何景深放下水杯,让陈轲自己把衣裳解了,拧干热布擦拭伤处,又取出喷剂喷在肿伤位置。
一股清凉,药香四散,陈轲将脸埋得很低,低声道:“谢谢老师……”
喷完药,收起药盒,何景深随手关掉电视,拖来一条小凳坐在旁边,划开PAD屏锁,“晚上我睡沙发,床给你。”
陈轲道:“不,老师……我一会就走。”
何景深抬头:“怎么?还有事?”
陈轲:“嗯。”
“明天真不上班?”何景深又问。
陈轲没答,只轻轻唔上一声。
又默了一会。
何景深道:“我开车,送你回去。”
陈轲微微愣了一下。
抿着唇,感激的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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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的车程,何景深开着他的日系小车,陈轲蜷在后座,极其促狭地侧躺着,玩手机。
跳一跳。
九百九十七,一千零二十七。一个P字绿底标牌出现在屏幕中央。
红灯,刹车,小黑人往前一飚,挂了。
历史最高分!
打开好友排名列表,抬头最高,刘雨涛,一千四百三十八。
陈轲噎了口唾沫。啧。
戳右上角关闭程序,消息栏一粒红点,您已添加雨涛为好友,你们现在可以开始(并不会)愉快的对话啦!
NBA球星投篮的头像。旁边一大框绿底黑字:陈总您好,我是何老师新收的研究生……
陈轲蹙眉,左上返回,删除消息。
刷新朋友圈,师妹徐子荷发了条新动态。
内容是两张晚餐的靓照,柔光处理过的披萨和汤,另有配字:“老师家的晚餐。你们肯定猜不到我遇见了谁!天啊真是太突然了,简直就像做梦!!”
陈轲笑,点赞,回复:是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早点休息,晚安。
手机秒震,新消息提示,有人给您刚才的回复点赞。何老师。
陈轲抬头,后视镜里何景深放下手机,托着细框眼镜看他,略略一点温和的笑意。“才吃了顿饭就喜欢上了?”
陈轲道:“好不容易有个师妹……多关心关心是应该的。”
绿灯亮起,何景深松开刹车,踩油门前行:“李成同那种风流成性的家伙,竟然没给你多找几个师妹?”
李成同,华裔建筑学家,何景深在P大读书时的师兄,陈轲的硕博导师。
陈轲咕哝了一声,解释:“那不一样。”
P大师门里那些事,怎么会有何景深这儿贴切呢。
他都压根没叫过李成同一声老师,打见面起就一直叫老板,Mr.LI,BOSS LI。实验室像是办公室,同门之间处得像同事,勾心斗角背地插刀简直司空见惯。